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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 118 章(2 / 2)

“这事儿啊。”吴归邪眨了眨眼,深思了一下,“谢太后当初有拥立之功,先王不至于因为这事儿贬谪太后,只怕当初先王是想要一手遏断南方世家集团,当年的谢氏已经越过余家成为江南世家之首。几个大世家合气连纵,已有成党的迹象。”

夜隐幽颔首,“凤朝疆土分裂,最大的祸因便是党争。”

吴归邪又道:“那些世家有不少人在朝中身居要职,臣不敢说他们其中有没有人利用公权为私,不过这十数年来江南世家愈发作大,财资丰裕堪胜国库了。如今世道安稳,王上圣明,没有加赋百姓课税,老百姓的日子尚且优渥闲适,然而一旦战起祸乱,朝廷急需要钱的时候,钱从何来?江南商户都与那些世家连成一气,想从他们身上收税,恐怕不容易。那其余的税赋只能加重在农业上,届时势必导致民不聊生,困极必反。”

夜隐幽抬眼看他,笑了笑:“难得你有这番见地。”

吴归邪嘿嘿一笑,笑的有些腼腆,“哪儿啊,我那么鲁直的心思,哪想得到那么远,我是听我爹跟我大哥说的,我听着也有几分道理。”

夜隐幽颔首,目光又垂下,声音重复平淡,“吴令公心思敏黠,令人钦佩。”

吴归邪正了神色,肃重道:“末将以为,整治江南世家这事儿太大,还得缓缓图之。如今王上要从容郡王这处破口开刀,让朝中南方派系尽皆浮出水面,这一刀斩落会不会操之过急,让朝中时局不稳?”

夜隐幽一言未发,起身缓步踱到一棵梨树下,吴归邪忙起身侍立在旁。

他目光远眺北望,神色冷峻,良久后才道:“我没有多余时间来慢慢整治江南世家,也不能由得他们继续腐蚀朝廷根基。”吴归邪屏息听着,听到他话语里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将来还她一个宇内清明的南秦,也算不枉我的一番心意,也省得她再过操心。”

吴归邪不知道他口中说的是谁,可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他一时琢磨不透。还不待他仔细思量,身后远处廊上有高声呼喊遥遥传至。

“老大!您总算回来了!”那声音明亮朝气,就跟她的人一样,永远像阳光般明媚无忧。

她人还未到声音已至,吴归邪回过头,看到夜馨铠甲未卸,长剑在腰间,风驰电掣一般的跑了过来,见到夜隐幽的时候满目喜色。

夜隐幽打量了一眼她的一身戎装,清寒的眼中也有了些暖色,“看来你这个禁军殿前指挥使作的还算是有模有样的。”

夜馨嘿嘿一笑,右手抬起擦了擦胸铠上的白泽兽徽,“差强人意差强人意,老大谬赞。”

一旁的吴归邪看她傻呵呵的摸样,忍俊不禁的附和了两句,“夜殿帅工作勤勉,又体恤下属,能力不俗。”

夜馨砸了砸嘴,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两颊飘上了一朵可疑的红云,她磕磕巴巴的啜嗫道:“没……没啦。”

夜隐幽看这两人诙谐打趣,淡淡一笑,“我也觉得你可以胜任,那就好好干。”

他这一军将的她猝不及防,她忙道:“还干?老大……您换个差事给我行不?”

夜隐幽嘴角噙着一丝笑,反问,“为何不愿?是俸禄太少,还是品第太低?”

夜馨听他这么问,大眼一瞪,忙摇头摆手,“恰恰相反,是太高了,我压不住啊,我本也没有功勋累计,更无功名在身,服不了众呀。”

朝中人脉关系复杂,最看重门第出身,有无功名,是系出名门还是出身低微,对待的态度也是各尽不同。即便夜馨是王上亲点的殿前指挥使,其麾下部属也未必全能对她心服口服。以夜馨资历,是完全压不住禁军麾下九部十二卫的,这点王上不可能不明白。

吴归邪是自夜隐幽从王子时就跟随他一路走到至今的,可他依旧猜测不透他的心思。

禁军殿前指挥使统摄内外禁军,是十分机要的位置,历来所占此职的人都是王上心腹肱骨重臣,自上一任禁军殿前指挥使致仕后,这一个职位一直空悬着。

“唯有你在这位置,才能看出人心。”王上垂着眼,薄唇轻抿出冷锐的线条,俊美优雅的容颜下掩伏着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朝中不是没有能臣大将,多的是人能胜过夜馨,然而唯有她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引出人心的蠢蠢欲动,王上不止要清肃南方世家,也是要将京畿卫中首鼠两端的人,全部剔除干净。

吴归邪一瞬间明了了他的用心,心下苦叹,看来这场血光之灾是避无可避,就在顷刻眼前了。

“这一仗只怕十分艰难。”吴归邪忍不住叹了口气,看了眼夜馨,她彷佛是明白了,又好像有些懵懂。

夜隐幽却未有回应,凝神若有所思,良久后才抬眼,目光越过林子眺向北方,语声喃喃,仿若低语,“她此刻处境才是真的艰难,不知她可还好。”

铅云低垂,天色暗沉,牛毛细雨飘的飞扬,风裹着雨丝将屋檐廊下悬着的风铃吹得叮叮当当作响。

自北雪率军回援青州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而楚天纾手中握着一封青州送来的求援军报,立在窗下也过了许久,细雨扑打过窗栏,飘湿了她的衣袂发丝,她却恍若未觉。

“殿下。”李炜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楚天纾背窗而立,身上铠甲未曾脱卸,仍有浴血痕迹。

“情况如何?”楚天纾声音平静的问。

“丹阳城筑垒台毁损略有些严重,需些时日修整,所幸兵员不曾大损,实乃万幸。”李炜心头如释重负,语声也比前几日里轻松了不少。

“恩。”楚天纾淡淡应声,“多亏你临机专断,请求青州救援。”

丹阳解了燃眉之急,可李炜却觉得楚天纾情绪并没什么起伏,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她是在担心什么?

“不过这反倒是累了青州,谁都没想到北齐会突然举兵,发难青州,只不知北将军此刻回援还来不来得及。”李炜叹气,若说心中有一丝愧疚的话,大抵就是这么一件事。

须臾的沉默,时光悄静,楚天纾没有说话,李炜也不敢再贸然开口,窗外雨声转急,沥沥抽打着屋檐。

“此次北齐举兵数万围堵青州,若换作是你,可会让青州朝外传出救援讯息?”

楚天纾的一个问题抛出,让李炜一时哑然,但心念电转间似乎察觉了一丝不同寻常,“兵压围城,轻易不会让城内讯息传递出去,但也难保没有万一,或也可能让人走漏了。”

楚天纾回过身,目光望住李炜,眼中冷意闪烁,“丹阳遇袭求援青州,北骑精锐出青州来援丹阳,恰此时青州又逢湛江水患,山石崩碎堵住与贺州往来的便道,青州驻军调出泰半,余下戍守军卫堪堪不足万……”她连声冷笑,“北齐寻得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怎会疏忽让人携讯传出。”

“殿下的意思难道是……”李炜心下一时震惊一时惶惶,脸色都变了,“北齐是有意图的?”

楚天纾沉默,幽深瞳仁里俱是霜意,这千载难逢一石二鸟的时机,北齐又岂会白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