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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昔日情苦(2 / 2)

她骤然静默,天地间只剩下雨水溅落大地的声音,急促转为磅礴。

“你真的好狠!宁愿一绝赴死,也不肯原谅。”她忽然低声嘶吼,压抑了许久的怒和怨,所有的不甘和痛惜,一腔发泄出来,“前人犯下罪尤,天祈何辜!!为何要将所有的恨加诸在他身上!你是一死了却身前事,走的毫无留恋。倒让爱你的人此生愧疚,永难安枕!你真的好狠!”

她屈膝跪倒在青碑前,失声恸哭,纸伞跌落在身边,任由雨水打湿衣鬓。

雨仍旧不停的下着,她却忽然觉得头顶上好似被劈出了一方晴空,她抬头,看到凤洳是撑着伞,一柄纸伞为她遮风挡雨,而那身紫色衣袂已被雨水濡成深色。

“师父放心,徒儿一直会在。”她语声温软,眼中却蕴着一抹坚定的光。

当初为了救她,她耗尽半身灵气,一头青丝变为银霜,只是为了不辜负家族遗训,而至如今,她是多么庆幸当初的决定。

三日之后,夜珩将炼好的丹药交给了洳是,与小白一起送她下了山。

“此一去,恐怕要有些时候不能再来同师父请安了。”凤洳是立在石阶下,忽然撩袍单膝跪地,“请师父受徒儿一拜。”

百年之约将至,天下局势瞬息骤变已经迫在眉睫。而她即将踏上一条荆棘难行的路,在前头等待他们凤家的结局又将为何?或是万劫不复,亦或者是千秋万古。

夜珩受了她这一拜后,附身托她手肘将她扶起,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也只有一句话,“万事珍重。”自她灵力半失之后,几乎已经失去了爻卦之能。以至于凤家的气数,这江山天下的归属,她完全堪不透了。

只是太祖定鼎这天下的时候,有夜罗王和敬睿敏皇后一路相伴,走过那条用血海尸山铺就的路。而如今,周围虎狼环伺,人人都觊觎着那皇权帝位,她们兄妹却还能靠谁?

夜珩望着洳是驾马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既怅惘又无奈,还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但愿凤家能挺过此劫,再次重振昔日辉煌,让世人再见那个宇内升平,万邦来贺的天朝帝国。

从北齐入境西楚,正经的应该是走官道。四国之间通贸往来频繁,只是关防盘问的紧,而且官道有点绕路,并不如直接穿越丛林来的快。

四国边境线上都不太平,更莫说那些捷径便道,更是流匪肆虐,打劫的就是那些不走官道偏抄近道走的人。所以小路虽然好走,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

至少凤洳是一路行来,一个人也没见到,当然劫匪流寇,打家劫舍的也没。路上很安静,偶尔见到几只野獐兔子在林中蹿来跑去。

晚阳西坠,余霞灿烂似锦,天色慢慢暗将下来。

凤洳是沿着一条浅溪牵马慢行,正思虑着找块视野开阔地方休憩一晚,明早再赶路。风中却似乎传来一缕香味,悠悠的,勾人神魂。

“咦,谁在烤鸡?”凤洳是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的牵着马,循着味道寻去。

行过不远,就看到了他,坐在溪边。身前一丛篝火苒苒升烟,重要的是上面还架着一只烤的喷香四溢的野鸡。

夜隐幽看到她,很熟络的拿起架子上的烤鸡朝她扬了扬,“吃饭了吗?这鸡烤的差不多了。”

凤洳是抿了抿唇,将马儿在一旁树上栓好,便走到他身旁抱膝坐了,笑吟吟的摇了摇头,“还没呢,这不巧的很嘛。”她并未深究为何又能巧遇,凤朝万里疆域,他们隔三差五还能碰头呢,分明是有人用了心思。

他将烤的滴油焦脆的野鸡整只递到她面前,她倒也不客气的撕了条鸡腿下来,又递了回去,“你也吃。”

“我还不饿,你先吃吧。”他替她拿着那只看上去不怎么大的烤鸡,这分量估计应该够她垫肚子了。

她大快朵颐,一只鸡腿吃的意犹未尽,似恨不能将那鸡骨架都吞了。

“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他忙将手中烤鸡递给她,真怕她吃不饱。

“有带干囊,但那玩意儿太难吃了,除非实在太饿,不然我真不想碰它。”她道谢接过后,又很真挚的问,“真不吃吗?那么好吃的烤鸡。”

“不饿,你吃。”他看着她,唇角无可抑制的上翘,形成微弧。这丫头真是跟他如出一辙般的懒,能将就就不高兴动弹,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猎,更是破天荒的处理这种活禽。架了火堆,烤了整只鸡就是为了将她引来。

“唔……你烤的真有水平。”她不吝对他褒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起身三两步跑到马儿旁,取了水囊又坐到溪边,“如此美食佳肴,怎可少了酒。”挑开盖子,清冽酒香扑鼻而来,她仰首喝酒如同茶饮。

“你真是嗜酒如命……”饶是夜隐幽已经见惯了她喝酒时的豪迈,此刻依旧忍不住喟叹,便是男子也鲜少有如她这般既知酒、又懂酒且爱酒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爱喝酒。”她手中揣着酒囊,要说酒这一物,又苦又辛又辣,真谈不上好喝,但她却是爱极了酒入喉舌时的那股子辛烈,“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醉死在酒坛里的。”

他哑然失笑,看她将一只烤鸡吃的精光,末了一口酒下去,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她放下酒囊,走到溪边洗手净容,长发流泻披散身后堪堪垂及地面,在她俯身用水扑面的时候,有几缕发丝滑过肩头,扫落在水面上。她身材纤细,衣衫修身,月色下的形容,美胜谪凡。

“你这次也是去楚国吗?”凤洳是卷着袖子擦拭脸上水渍,又坐回他身旁。

他折了跟枯枝丢入火堆里,见她额上还淌着水珠,很自然的伸手以指拭去那几滴水渍。她肌肤刚沁过凉水,而他指尖温软,让她心头微微一颤。

他似乎还当自己是四年前那个小女孩,以兄长的姿态对她照拂有加,可她早不是小孩子了。

“我去突厥。”简单的四个字恰如雷霆过耳,让她震惊瞠目。

那无双容色淡定自若,面前火焰倒映在他如烟似尘的眼瞳中,似怒莲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