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的话刚说出来，所有人皆是一震。
景平帝瞳孔剧烈收缩，在他说出口的那一瞬好似骤然间就老了数十岁，原本就虚弱苍白的眉眼更又添了几分衰败，浑身都抖了起来。
“……你给朕闭嘴，你不许再说了！”
他气急败坏，抄起身边的枕头扔了过去。
满是皱纹的手指颤个不停。
谢琅盯着他看了良久，忽而嗤地笑了一下，讽刺道：“原来陛下也是会害怕的啊。”
“蛮族缺粮而南下掳掠，大晋子民惨死在蛮族的铁骑之下的时候，陛下午夜梦回之际又可曾感到过害怕？那些活生生的人命被你当做棋子随意摆弄的时候，你又可曾想过他们也会害怕？”
景平帝气得嘴唇颤抖，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闻言，章尧的脑子嗡的响了，刹那间好似心里有什么被打破了似的，不敢置信地看向景平帝。
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个不停，他张了张嘴，哑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章尧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在颤。
谢琅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对上他那惊愕不定的眼神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冷声道：“奏章就在那里，章统领若是想知道真相是否如此，一看便是。”
顺着他的话，章尧下意识看向了那封被扫落在地上的奏章。
巧的是，奏章的位置离他很近。
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
章尧神情纠结，手动了动，刚抬起来……就在这时，景平帝突然紧攥着床单，身体向前倾了倾，厉声呵斥道：“章尧，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这话宛如霹雳般落在他的头上。
章尧如梦初醒，接着就对上了景平帝那好似要吃人的眼神，透过他那双眼睛窥见了底下的惊慌。
“陛下……”
“你是朕亲封的御林军统领，现在轮到你报答朕的时候了。”
景平帝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口气，他现在看着对方，就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期待着他能力挽狂澜。
谢琅没有阻止他最后的求生之举。
他只是静静地、眼含讥诮地看着这样一幕，也等着看这位章大统领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
刚被人从后门带进来的廉东树，正好听到了谢琅质问的这番话。
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消化谢琅说的那番话。
即便他们都没有亲眼看到那封奏章里究竟写了什么，但只看着谢琅能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笃定的话，都能猜到他所言大抵是不虚的。
否则，他根本不必这样冒险行事。
章尧自然也是这样想的，面对景平帝的殷殷期许，他过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头绪，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够那封就在眼前的奏章。
他避开了景平帝的目光，紧紧握着拳。
低声道：“陛下，是臣无能。”
景平帝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整个人霎时无力地往后跌了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