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霎时一怔。
但很快,她就想起来那日她在和他吵架时,他确实有提起过三皇子……
“他玩了一手雪中送炭,做出一副明主的模样,想要借此将我招揽过去,顺理成章地将定远军收为己用,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谢琅蹙起了眉,眉眼微微向下压。
薛明月不觉得他是在骗自己,稳了稳心神,才问:“那他为何要针对我?”
若说这辈子是想要借她来试探谢琅,那还说得通,但上辈子沦落到陪同流放的她,到底哪儿碍着他这个三皇子的眼了?
——要让谢琅说出那种话来保她。
看着她脸上真情实感的困惑和不解,谢琅周身的低气压逐渐消散,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解释道:
“若你始终对我不离不弃,那他还怎么对我雪中送炭?”
若雪中送炭的人多了,又如何能衬托出这份心意的难得?
想起那日萧昶同他说过的话,谢琅心中就不禁冷笑:觉得他这一路受苦受难受委屈了,所以快要到肃州的时候才想到给他送人送大夫,真是好个一腔好心。
薛明月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嘴角扯了扯,无语道:“这不就是想要摘我的桃子么?”
怎么,她啃医书绞尽脑汁想药方把谢琅的命给保住了,他一声招呼不打过来就想把她的功劳给占了?
他萧昶若是真有心,在京城的时候怎么不出手相助?
流放的时候怎么不安排点人在半路接应他们?
什么都没做,摘桃子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究竟是谁给他的信心啊。
“那时我说出那些话,只是想让他放下对你的警惕,”谢琅道,“让他认为你的存在对他造不成威胁,所以说的时候语气很重,但没想到……”
没想到她居然中途回来了,还恰好听到了这些话。
“抱歉,我应该早告诉你的。”
谢琅垂下眸子,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里饱含着深深的愧疚与歉意。
倘若那时他能够再坦诚些,将自己的那些考量全都告诉她,而不是选择瞒着她,或许就不会发生她感染疫病却不说,最后支开他独自面临死亡的事。
这是他的错。
低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薛明月有些不自在地偏了下头,抱着暖炉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拿起来摸摸耳朵,却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最后还是放弃了。
半晌,她动了动唇,轻声道:“不能全怪你。”她也有错。
薛明月垂下眼睫,如蝶翼般的眼睫抖了两下,目光落在桌面的画像上。
她总怪他不够信任不够坦诚,但她又何尝真正对他敞开过心扉呢?薛明月很清楚,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她心里对谢琅始终是有怨怼的。
太多的事藏在心里久了,逐渐也就变了味。
人很少会从自己身上找过错,自省对寻常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在遭遇了那样多不幸的事后,薛明月几乎是下意识将造成这样结果的错处,怪在了别人身上。
……怪白真真、怪谢琅、怪薛徐君,甚至怪当今陛下。
但,薛明月心里其实很明白,自己的性情与做法也是有问题的,只是她一直自持着受害者的身份,受害者自然是清清白白没有错处的。
握着暖炉的手指紧了紧,指腹在铜炉精致的雕样上用力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