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仅凭我们这点人马断后,万一贼子当真从长子出城来追赶,恐怕……”
“恐怕什么?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魏延似是早料到了他们的反应,接口说道,“就算是贼子追上来了,第一个冲上去的,也是我。”
“君侯?!”
几人一惊,皆是心生不祥之意。
魏延转过身,回到帅桉后坐下,面容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苍老,只听他缓缓地说道:
“上党丢失,我先是辜负了天子的信任,后又让将士疲于奔命,无辜送命。”
“这一次我要主动断后,就是为了让余下的将士,能安全到达高平关,这算是我为他们所做的最后一点事吧。”
魏延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对着他们几人说道:
“你们皆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这手底下的人,亦是我最信任的将士。”
“你们回去告诉他们,这一次断后,凶多吉少,我不会强迫他们。”
“他们若是愿意留下,自是最好不过。若是牵挂家中老小,亦可先退回高平关。”
几个心腹顿时就是大惊,连忙表忠心:
“君侯如何说这个话?君侯既说吾等是老兄弟,末将等人,又岂会抛下君侯?定是要誓死跟随将军。”
进入军伍,早就当有战死的心理准备。
冲锋陷阵,先登夺旗,断后掩护……总会有那么一天。
而这一次,在私,是陪君侯征战,在公,是为国而战。
有何惧哉?
“好好好!”
魏延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意,“既如此,那吾等上下齐心,又何惧贼子?”
魏延好歹也算是军中知兵的老将,魏昌的来信,有如一盆冷水,彻底把处于失去理智边缘的他浇醒了过来。
重新冷静下来的魏延,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退兵事宜。
一直在等着汉军攻打到城下的孙礼郭循等人,在发现对面突然停止了攻势之后,连忙登城观望。
当孙礼看到汉军的动静时,心头不由地一紧:
“不好!魏延这是要退兵了!”
“莫不成是贼军力竭,魏延知攻不下长子,故而退之?”
郭循虽然跟随魏延在军中呆了不短的时日,但终究是没有亲自领军上阵过。
此时能看到魏延有退兵的迹像,但却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我们要不要前去追击?”
孙礼闻言,沉吟一下:
“我看贼兵退兵,有条不紊,忙而不乱,非是慌乱败退,定有断后之后军。”
“不过如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贼子退走,只怕又要伤军中的士气。”
畏蜀如虎的传言,早年可是在关中传了好些年。
如今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扳回一局,孙礼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显露畏惧之意。
只听得他说道:
“郭先生且守城,待吾领军亲自去试探一番。”
郭循一听孙礼要亲自领军前往,不由提醒道:
“魏延乃是贼子中少有的勐将,此番虽败,但仍不可小视,孙将军还是要小心为上。”
孙礼点头:
“多谢先生提醒,我自会小心。”
言罢,孙礼下了城头,点齐兵马杀出城来。
“君侯,贼兵追出城来了!”
“嗯,我看到了。”
魏延领军在护城河边上勒马而立。
他的前面,乃是这几日不少将士用性命才填平的通道。
他的身后,是列阵而立的三千精锐汉军。
孙礼领军出城后,不敢轻易上前。
他一边让魏军在城下列阵,步卒在中,又特意让千骑环伺于两翼。
然后派人上前询问是何人在挡路。
待知道是魏延亲自领军断后时,孙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再派人去说道:
“魏君侯,这是打算退兵吗?不是说要誓破长子城吗?”
魏延冷笑,让人回话:
“吾犹领军在此,何言退兵?”
孙礼确定了是魏延亲自领军断后,再看到护城河对面汉军的严整阵列,心里就顿起疑惑之心。
魏延乃是贼军的主将,居然会领军在对面,难道他不是要退兵?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他便不敢轻易派兵上前。
城头上的郭循看得清楚,汉军除了留下列阵的人马,剩下的大部,已经撤远了。
他再看到孙礼迟迟按兵不动,连忙派人去告知孙礼:
“孙将军,贼军大部,已行远矣!”
孙礼得知,顿时按捺不住了,开始催动兵马,压了过来。
魏延见此,哈哈一笑:
“贼子,我攻城求战不得,没想到你们现在反而是送上门来了!”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
“准备!”
汉军的弓弩手“哗”地一声,绷紧了弓弦弩弦。
魏军开始小步前跑。
“放!”
“蓬蓬!”
一千来名弓弩手所射出的箭雨,自然不够密集。
魏军最前面的步卒倒了一些,但更多的,是继续向前冲来。
同时,由于城头有郭循及时送来汉军阵形的信息,孙礼很快把骑兵往两翼包抄过去。
魏延举起望远镜,看出了魏军的意图。
他冷笑一声,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亲卫,吩咐道:
“毁了。”
亲卫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多说,仅仅是应了一声“喏”。
若是陷入死地,虑不得脱,军中重器,须得销毁。
这是大汉军中的规矩。
望远镜是重器。
君侯这是,已经心存死战之意啊!
“再放!”
第二波箭雨,比第一波更少。
第三波……
第四波的时候,已经没有失,只有箭羽了。
哨声再起。
弓弩手后退入阵,放下弓弩,抄起兵器。
这个时候,前方已经响起了喊杀声。
魏延举起长刀,一夹马肚,眼中燃烧起烈火般的战意:
“来吧,贼子!”
“君侯!”
“跟上!”
“杀!”
两支军队,在长子城下,狠狠地冲撞到一起。
汉军在主将亲自上阵的鼓舞下,士气极盛,魏军冲到前来,阵形稍有凌乱,再加上先前又被箭失射死一部分。
面对汉军的冲杀,魏军前部竟是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贼子死来!”
魏延挥舞着大刀搅入阵中,刀锋过处,血线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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