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永突然觉得自家婆娘说得很对,大汉百姓能吃上真正的粮食,其实也已经很幸福了。
虽然向赵都督哭述说军粮不够,但身为独立性极强的护羌校尉,冯永真要说没有一点后手,那他就当真是白瞎了大汉丞相赋予的权利。
粮食不够竽头凑。
大不了在炒竽头粉干粮的时候,多放两滴牛油羊油猪油啥的,再多掺些盐巴。
冯君侯相信,那帮大半辈子都吃不饱饭的胡人,根本尝不出这其中的区别。
就算是有人能尝出来又如何?
谁家的粮食还没受过点潮呢?口感稍微差了一点怎么啦?
不想吃?
糠麸想不想吃?
马鞭想不想吃?
马刀想不想吃?
都不想吃,只想吃好的?
那就加入仆从军,然后攒下足够的军功,成为真正的汉军士卒,享受超国……咳,超人一等的待遇。
军功,只有军功,才是跨越阶层最快速的方法。
军功何处寻?
沙场莫迁逡。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一个可以快速得到军功的机会:护羌校尉府准备东征,发布征召令,组建义从军。
只要是在护羌校尉府治下,不拘汉胡,家里有条件的人家,都可以自备马匹与兵器加入,军粮则由官府负责。
消息一经传出,陇右立刻轰动了起来。
因为以往护羌校尉府几次发布征召令,都是优先从特定的部族中挑选,别人想要加入都不可得。
胡人头目想要捞好处,胡人勇士想要全家转为汉籍,汉人百姓想要加入兴汉会体系中的户籍。
再加上凉州多豪杰,谁不知道由冯君侯亲手重建的南乡县,乃是游侠儿的圣地?
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纯粹想要追随冯君侯的豪杰,也不是没有。
所以想要加入义从军的人,那当真是不少。
这些日子,平襄城比平时热闹了数倍。
同时平襄城的治安压力也开始增大,毕竟愿意来军中博前途的家伙,都少不了那点血性。
你瞅啥?
瞅你咋滴?
一眼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情形那是必然会出现。
不过护羌校尉府对这种情况的处理,一向是传承南乡的那种简单粗暴。
敢在大街闹事的家伙,通常是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军士一阵招呼,直接被放翻在地。
就算是有人想要仗着身手好,但在渔网长钩麻毒等种种手段下,也要认栽。
大街闹事不算什么恶劣事件,再加上目前特殊情况,往往当事人会被当场讯问。
“姓甚名谁?”
认清形势的就乖乖地报名,有想要表现一下不屈的家伙,身上直接就是一阵拳脚招呼。
只听得那领头的军士冷笑:
“阿翁我在阵前杀贼的时候,一手拎着人头领功,一手拿着军粮吃饭,汝这等逞能,在阿翁眼里,算得甚?”
被揍得鼻血都流下来的好汉终于答道:“吾亦是来投军。”
“投军便去城外校场报名,在大街闹事算什么好汉?速速随我走。”
说罢,便半押半送地把人送去投军处。
义从军的营寨里,自会有人教他们各种规矩,能通过筛选就留下,通不过就滚蛋。
义从军里也分等级,有已经数次响应征召且表现优秀的,会独立编成名册,这就是校尉府的预备役。
征召过来后,待遇也就是比正式军士低了一线。
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还会被挑出来,当那些新加入的领头。
这一次出征,无论是陌刀营、无当营、骑兵营、工程营,还是受冯永直接指挥的亲卫营、暗夜营,全部都要出动。
平襄城外的校场,人声鼎沸。
冯永回到平襄后,校尉府军中各营将士,除去伤病者,所有人都开始紧张地做好出征前的最后准备。
各营队的主管将军,吃住都在军营,随时听令领军开拔。
就连冯永和关姬,这几日来也是每天都要去各营地巡视一番。
渡河作战归来的骑兵营,是两人的重点巡视对象。
“蠢货,有了马蹬,胯下不要夹这么紧,这是你的马,不是你家婆娘,那么用力做什么?把力气用在腰上!”
骑兵营的营寨里,赵广正在指着一个小队的士卒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十足的老**,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这几年来的屡次征战,让他的脸上添了两道疤痕,看来这家伙没有他老子的那种变态闪避属性。
领着冯永与关姬进入营地的杨千万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赵将军。”
赵广转头看到冯永与男装打扮的关姬,连忙换了一副嘴脸小跑过来:“兄长……”
关姬凤眼一挑。
赵广顿时又是一脸的严肃:“末将见过君侯!”
冯永点点头,示意那边:“那些士卒怎么回事?骑兵营里还有人不适应新式马具?”
“回君侯,那是刚从义从军预备役抽补进来的,不过十数人,不碍事。”
赵广解释道,然后转过去吩咐杨千万,“魏然,你让人继续训练他们,莫要松懈了。”
然后亲自领着两人巡视军营。
“兄长,这一次的动静这般大,莫不是当真要进军关中了?”
眼看着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赵广终究还是忍不住地悄悄问道。
“这是你应该操心的事吗?好好做准备,到时只管听军令就行了。你现在该操心的,是骑兵营的将士,都休整好了没有。”
冯永一边巡视营地,一边训斥道。
校尉府上下,只有冯永和关姬知道完整的作战计划。
即使赵广的关系不一般,但应该执行保密条例的,还是要保密。
“此次渡河,与寻常的实战练兵无甚区别,不过伤亡数十人,休息个两三天就足矣。”
赵广刚说到这里,看到冯永的脸色有些不对,连忙又解释道:
“兄长只管放心,这次回来后,别说是营中将士,就是营中的每一匹战马,小弟都仔细地检查过了。”
冯永脸色才好看了些,点头道:“这才像话。”
赵广拍了拍胸脯,把精钢罩子拍得当当响:“兄长,难道你还不了解小弟吗?”
“别的事情不敢说,但这军中之事,小弟自信还不至于落人之后。”
冯永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我信你,是因为我相信老将军的眼光,和你是不是我的小弟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赵广终于得到“先帝主骑”的承认,不再是赵家之耻,若是连他都带不了骑兵营,那么别人就更带不了。
“这一次我们兵出萧关,萧关前方有个月氏城,你忘自己当初是怎么丢的将军号?”
赵广被自家兄长这一个暴击打击得眼冒金星,闷哼一声,不敢再自吹。
巡视了一圈营地,冯永带头上了望塔。
塔上不但可以俯瞰整个骑兵营,甚至连不远处的义从军的一部分布置都可以收入眼底。
看到冯永的目光落到那边,自认已经忍了好久没说话的赵家二郎君终于破功:
“兄长,这一次所征召的义从军,会不会太多了些?”
“你懂什么?我这般做,自有道理。”
冯永把目光从那边移回来,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护羌校尉府这一次的大动静,让不少有心人都感觉到,这一次的东征,只怕不会像前面几次那般简单。
这两年来,护羌校尉府东征西讨,抚胡安民,攻略凉州,虽说无大战,但小战中战一直就没停过。
特别是在攻下金城与西平两郡后,护羌校尉府开始与北方草原的胡人有了正式接触。
原先的军中编制限制已经不足以适应目前的形势,张星忆正式就任大秘书后,为护羌校尉府争取来了一次扩编的机会。
军中正式编制由原先的一万人扩编到两万人。
名义上比护羌校尉府高一级的陇右都督府也只不过是有三万士卒的名额。
再加上汉中的五万人,大汉绝大部分兵力,都处于与曹魏相争的前线。
这一次,汉中因为大汉天子的到来,处于谨慎防守状态。
而陇右都督府既要防着西边的凉州四郡,同时又要防止东边的曹贼翻过陇山,同时还要随时南下增援汉中,同样不能轻动。
所以护羌校尉府在这一次战役中,属于战略机动力量,责任重大。
冯永非常明白这个道理,这一次他几乎把手头的全部军事力量都压了上去。
同时大肆扩充仆从军,把胡人部族的青壮尽可能地抽走。
毕竟凉州胡人有着悠久叛乱传统,这两年才刚刚把他们稍微驯服了一些。
谁知道如果没了护羌校尉府的强力弹压,会不会有人弄出什么妖蛾子?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亲爱的胡人达瓦里氏,为大汉表现忠心的时候到了!
且随吾上阵杀贼,回来给你们发大汉绿卡!
建兴八年九月初,大汉护羌校尉冯永,领数万人马,准备翻越陇山,到达萧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