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啥啊!她到底还想折腾啥啊!
能不能安生点过日子?
是嫌在永和宫过得太舒服?想去冷宫?
两年前,康熙就说过,他或许从来没真正认识过乌雅氏。
现在也还是这句,哪怕到今天,他依然没能窥得乌嫔全貌,他甚至怀疑自己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没想到她对自己也能这么狠,当年摔那一下伤了脸就足够疼,她还准备小心翼翼沿着旧伤把脸划一遍,这都忍得了,心里得装着多大的志向?
十四骨子里还同他额娘非常相似,康熙想想就胸口疼,这两年他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事情没断过。
他很快就重新认识了啥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首先是赫舍里家,索额图果然没经受住考验,他私下在向老八靠拢,同太子之间摩擦越来越多,眼看就要形同陌路。胤礽发现索额图的动作之后,找他谈过,两人起了争执,索额图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几次大好的机会胤礽全放过了,让他动手他总不听,这么优柔寡断实在让人难以放心,为了整个赫舍里家,他寻条后路有什么错?
一番争执之下,太子拂袖而去,索额图也气得不轻。
这事同样没瞒过康熙,他听说之后就气炸了肺,就在乾清宫砸了一地的东西,骂索额图倚老卖老,说他没眼力劲儿不识相。太子是君,他是臣,他同太子大小声那就是犯上!那态度抄家流放也不过分!
他狠狠气了一场,胤礽却没提及那日的事,也没同他告状,只是默默地同索额图划清界限,两人形同陌路,太子一党土崩瓦解。
如此看来,也算是由不好的点出发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这一年胤礽成熟了很多,康熙满心安慰,觉得往后将皇位传给他也不用怕他败光祖宗基业。
这么折腾着,康熙四十年的冬天来了,头年灾难频发,所有人都担心冬天会特别冷,怕天降暴雪酿成冻灾,朝廷做了许多准备,结果那一冬不算难过。当然也冷,却还在正常的范围内,是他们习惯的温度。
今年开春之后一直挺太平,粮食收成也好,一入冬却天寒地冻,连降暴雪。
雪灾阻塞了道路,压垮了房屋,冻死不知道多少人,朝廷赶紧组织官兵铲雪,又推出了一系列的救援行为,死亡人数还是降不下来。
这么冷的天,没有足够的炭火,没有充裕的粮食,没有防寒的棉衣棉被……到底怎么熬?
别说穷人家,也就是九贝勒府,这一冬上上下下都如临大敌。
正院炭火没熄过,炕床总烧得热热的,前阵子宝珠还有心想教教儿子,让他们知道聪明劲儿要用对地方,别总想着和阿玛额娘作对,要想出去玩就明说,偷溜出去还觉得一定不会出事这得是多自信呢?
这些话要是让胤禟来说,他们笃定不听,看额娘满是担心的模样,小家伙心里就闷闷的,之后就收敛了很多,也没提出街的事,平时也就是在府上玩。
从深秋到冬天真的就是一眨眼的事,突然有一天掀开被子就觉得冷,推开门外头白茫茫一片,哦,下雪了。
宝珠起初还有兴致作画,大雪连着下了几天,她整个就怂在屋里,再没精力折腾啥。小阿哥也差不多,如今他们都不乐意下地,就在炕上玩,炕上摆了一箩筐的小玩意儿。
母子都像这样,胤禟非常忧心,他已经读出这一冬的不同寻常,觉得眼下还只是个开始,后头有得冷。趁炭价还不算夸张,他私下购入了几批上品炭,再算上皇阿玛以及额娘使人送来的份,心说哪怕天大的开销也应该能撑到开春之后,这才略略放下心。
热起来烦躁,还容易滋生疫病,冷起来也不好受,今年这土地是一定会冻坏的,开春化冻须多长时间难说,更让人担心的是大雪这么下,春汛也令朝廷深感头疼。
任何的灾祸都不是单独来的,有一就有二,这个糟糕的循环。
同胤禟比起来,康熙才是心态爆炸。他先前还在琢磨,要是海清河晏风调雨顺那他还准备多坐几年龙椅,再磨砺太子一番,但假如头年的状况继续,天灾排着队来,他就要准备提早退位了,这些劳心事就该交给年轻人去操心,让他隔三岔五的受刺激,这简直要老命。
康熙觉得或许老天爷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这是在警示他,告诉他该到退位的时候了。
之后某日,他试探性的对太子提了一嘴,吓得太子噗通跪下。
“皇阿玛身强体健可别折煞儿臣。”
“儿臣人年轻,没经过事,恐怕担不起大任,只盼您再为大清朝操劳三十年,之后再颐养天年。”
若他表现出丁点贪婪,康熙或许会心生反感,这原就是个敏感话题,胤礽的反应却很质朴,康熙听着非常受用,遂哈哈大笑说:“别说三十年,三年朕也不乐意熬了,活到这岁数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实在不愿意再为朝事操心。朕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不敢说是旷世明君,至少也做出不少功绩。保成你是朕手把手教的,如今也老大不小,还说什么丧气话?朕再给你一年半时间,四十二年万寿节后禅位于你,往后就由你来担负天下重任。”
四十二年不是随口瞎说的,那年他正好满五旬,就目前的身体状况,退下去还能过些舒心日子。
当皇帝多要命?朝臣排着队想逼死你,相比较而言太上皇就棒多了,朝事轮不到他理,皇帝还得孝顺他,四十年没睡过懒觉,等做了太上皇就能睡个够。
直到从殿内出来,太子还是恍惚的。
他从前做梦也想要的东西就被皇阿玛轻飘飘捧着送到面前。
他竟然还担心过皇阿玛命太长他做太子的咋办?
现在想想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