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史奉上细笔,捧一盒朱砂金紫花钿在眉前,皇上提笔沾上花钿点在长公主的额间。
风雪消尽,晴光大好,正午阳光照耀玉台琼楼。
殿前的千格白玉云母阶上依序站满了朝臣,皇上立在阶梯尽头,身着玄衣翟裳十二章的皇袍,提举官奉在两侧,内执事宫嫔盛服旁立。
长公主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台阶,走向皇上,走向至高之处。
俟乐作,奏请皇帝升御座,乐止。
提举官奏曰,“公主行及笄礼。”,乐作。
仪式繁复冗长,凤冠冕服大衣,沉沉累累的压在身上,日光耀的人目晕眼花。
终于听到提举官的致辞,“岁日具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令德攸宜。表尔淑美,永保受之。可字曰某。”辞讫,引长公主至君王之前。
三叩复礼,皇上温和的声音响起,给予长公主谆谆祝训,“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辞讫,长公主再拜君王,奏曰:“妹虽不敏,敢不诋承。”
皇上走下御座,俯身牵她起身,两人站在一处,领受阶下百官俯首叩拜称贺。
立在旁侧的淑妃微微眯了眼,拢在双袖中的丹蔻掐入了掌心,钝痛如缕,心头不知是何滋味。那个伴在圣驾旁的女子,明眸灿睐,芙蓉笑靥,端得是风华绝代。只有她,才能得圣驾回顾相望露笑。
回到凝桦宫,洳是扶着妆镜台,忙命人拆下满头的珠翠,卸下负累,顿觉神清气爽,脖子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只在清晨喝了一碗皇上给备下的参汤,她几乎一日滴水未进,美貌伶俐的宫娥在殿内布置下席面,五个热菜,二道点心和一碗汤,极尽精巧别致。
洳是换了身常服出来时,看到席前已经有人坐着了,修长的指尖拈着玉杯,一身玄衣朱裳还未换过,旒冠已经拆了,但依旧不减帝王庄严。
宫人为皇上和长公主斟上酒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合上了殿门,大殿内安静,地龙壁隔里的金丝火炭烧出融融暖意。
“此次南行并不顺利?”皇上擎杯在手,杯中酒水潋滟,他却并不喝。
“咦,皇兄可是收到了南来的廷报?”洳是笑了笑,一口饮下杯中的酒,一盏花雕温的恰是正好。
皇上举筷夹了一片白切羊肉,沾了小碟子里的油醋又挑了点葱末后放到她的碗里,“不过也不能算全无建树,至少南秦表明了态度,也算是收获。”
洳是大口嚼着羊肉,点了点头,又喝了口花雕,“这次是我错估了南秦的态度。”话虽是这么说,口气里却听不出几丝遗憾和懊恼,彷佛也不过如此。
皇上笑了笑,举杯面前,唇沾了沾酒,极随意的问道:“你原本以为南秦该如何?”
“唔……这个。”洳是歪头想了想,复又笑出声来,“当然疆域归还,俯首称臣了。”想是这番豪放大胆的言辞,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稽,不由自讪道:“皇兄一定以为我在说胡话了。”
“你鲜少轻狂,说出的话总有几分把握在的。”皇上语声悠缓,有着十足的泰定,“总有办法可想,不用急在一时。”
“恩,皇兄说的是。”洳是真的饿极了,有些吃的狠了,皇上却并没有动筷子,只转着手中酒杯,神色若有所思。
“各国为祝你及笄,送来不少贺礼,你看看吧。”皇上命人进来,须臾过后,一个个大箱子被抬入殿中,晋王居然还送了对十分珍奇的血稚鸟,此鸟长在须弥山的山顶,那里常年雪封冰冻,别说诱擒这种血稚了,常人能捱上半天都是不易,这种鸟羽色十分艳丽,翎尾颀长犹似凤羽,这种鸟通常成对出现,若其中一只死亡,另一只必然也活不长。
各国珍贡玲琅满目,俱是稀世罕见的宝物,所以在一堆宝器里见着一只普通的红木匣子实在太扎眼了。
洳是挥手让人拿过来,宫人捧着木匣子近前,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枚发钗,宫人说:“这是南秦送上的金崐点珠桃花钗。”
“南秦?”洳是蹙了下眉头,“皇兄,这些东西何时送来的?”她转头看向皇上。
“你前赴鄂城离宫后不久。”皇上淡淡回道。
洳是心头疑惑更深,这么算起来,南秦的贺仪应该是先凰王还在的时候送来的,他没事送什么发钗?
她凝心又想了想,问向宫人,“南秦一并送来的贺书给我看看。”
宫人忙应是,不时后就奉上一册折书,正是南秦与贺仪一并送来的贺书。
洳是打开贺书,折上文字隽秀,字体刚柔相济、牵丝劲挺十分独树一帜,这一手字她不会忘,也不会看错。
洳是唇畔噙着一丝笑,握紧了手中的发钗,抬头看向皇上,眸转生辉,“之于南秦,也许真有一线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