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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雪霁初晴(1 / 2)

走了不算长的路,洳是看到一丛开的繁密的鸾萝花里有一朵红瓣紫茎的花朵十分突兀。

“血白芷还能开在这儿的?”洳是叹为观止,掩映在这么一大片花海中的血白芷也就只有他能找到了吧。

“这花开无定时,也不选址,什么地方都有可能见到,只是在山崖底下比较多见罢了。”夜隐幽俯身托住血白芷的花瓣,此时它正在半开半合的状态,“还需等个片刻。”

“你来坤桑多久了?”洳是见反正闲着也没事就随意拣了些话来说。

“算上今日恰好十天。”他目光低望着那朵血白芷,随口回道。

而她们到坤桑也正是十天,“你之前说要来坤桑,后来中途有变?”他以前不戴饰物的,不知何时起他的无名指上戴了枚银色戒指,十分古拙朴素,瞧着没什么特别的,抚摸上去才能感觉那些极为细致的纹路。

“是的,我半途折回,之后去了安吉。”一阵风吹过撩起她身后的长发,他伸手为她轻拢发鬓,举止十分自然。

洳是静了片刻,有些讶异,“那时安吉正在打仗吧?”

“是。”他点了点头。

“在完颜灏眼皮子底下安吉能守上大半个月已算难能可贵了。”洳是咕哝了一句,左手拈着的那朵鸾萝花被她摇来晃去,后来完颜灏亲自兵压城下,没用了半日就破了安吉,那岂不是……“你见到完颜灏了?”她凝望着他,眼中闪烁好奇。

“是。”他全无掩饰,一言一语皆是真切,“我见到他了,顺便聊了两句。”

“哦?你觉得他怎样?”洳是兴致勃勃的问,倒是很好奇完颜灏在他口中的评价为何,跟玉茗传来的情报又有几分吻合。

“他么……”夜隐幽想了想,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说机敏狡猾吧又有些鲁直坦率,要说他心狠手辣吧,安吉城破后上至军将下至平民士卒也没人少根头发,传言中的杀将杀降,也不过是他敲山震虎的手段。战场上无仁者,真说狠辣,他倒真及不上,这么一个人也真叫他难以描述,“若他有心南下,会是个大麻烦,不过……”

洳是听他说辞本来眉头有些蹙起,连被他握住的手都不自觉的扣紧,可听他句末又是一个周转,她不由屏息。纵观史书往上历数百年,就不说古兰王朝鼎盛时,即便东西两分后,那些有雄才远谋的君王哪个不存并吞南朝的念头。她并不觉得完颜灏是个好相与的人,但听他话中意思,似乎另有意外。

“我替他勘过梅花,他将会有外患之忧。”其实为一国皇朝起卦是大事,需得祭过天地,在特定的时辰用特殊卦帧起运,并没有想算就算的道理,所以他的梅花也只能算了个大概,“大约知道祸从西方而来。”

“西方?”洳是歪头想了想,“古兰往西就是吠陀跟波斯了。”沿着河西走廊,信息可及的最远距离也就到此为止,再远她也不知道了,如果真的有侵略者从西方来,那完颜灏可以是说时运不济了,内患方歇又迎来外忧,不过这样倒是不怕他志存吞噬南朝之心了,只待皇兄江山一统,便算是真正有了与北朝相抗之力。

“洳是。”她正低头思量,却突然听到他轻声唤她的名,认识他这么些年,从未听他叫过自己的名字,她诧异的抬起头,恍惚的以为是自己听错,“你有没有想过,不要去管这些事。”他望着她,目光柔软,心存几分痴念,“乱世江山,家国纷争,统统付之一哂。”

洳是静然无言的望着他,看到他眼底闪烁的一簇微弱光芒,牵动了心中怅然情怀,她说:“我不能。”父母铸就了她的身躯,却无法救赎她不堪的命格。她能活至如今,及笄之后破格改命,除却夜珩渡化之功,全赖皇兄以命相济。

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东西,但心中始终存有执念,便是助兄长江山一统,看他成为一个仁治天下,爱以万民的明主圣君,谁都不能让她放弃目标,即便是他也不能。

他凝望着她,眼中失望神色一闪而逝,终究松开了手。

脚边的血白芷缓缓绽开花瓣,蕊芯里结出一粒浑圆小巧的粉白色果子,只比花生略大一圈,这才是真正能够入药作引,可祛毒治疾的血白果。

夜隐幽小心翼翼的将整朵血白芷连根拔出,洳是忙递上随身携带的玉匣子,血白芷连着白果被装入匣内,原本张开极致的花瓣离开土壤后顿时显出萎色,已无方才所见的娇艳。

“恐怕等不及你送回凤朝了。”夜隐幽将玉匣合上递还给洳是。

“我已经有所准备,等回去后就将它入化成丹。”洳是将匣子收入腰畔锦囊,微笑着望向他诚挚道谢,“这次多亏你了,谢谢。”估摸着以她本事现在还在寻药途中,哪会如此顺利。

“你无需谢我。”他苦笑,语声寥落。

“啦啦啦~~~~~~~”阳阳不知何时跑到了两人身边,将手中捧着的鸾萝花洒向漫漫晴空,粉白的花朵落了两人满头满襟,“哈哈,好好玩。”阳阳拍了拍手,笑着跑开了,身后小白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时不时的跃腾扑身去抓飞舞的蝴蝶。

“这小鬼……”洳是哭笑不得,起身拍下衣襟上的花朵,见他发鬓间落了朵鸾萝,抬手就帮他拂了。

“我去看看周围地势,等会就回去吧。”他转身离开,脚步略显急促。

洳是望着他的背影,默默注视了良久,听到阳阳的欢声笑语在花海中回荡,她低头看着掌心中躺着的一朵鸾萝,半晌过后,她五指一合,鸾萝花被她碾成零碎。

“姐姐,一起来玩呀!”远处,阳阳扯开大嗓门,双手挥舞在空中,笑容烈如朝光。

再抬首时,她的眼中不再有一丝犹豫,她笑着走入花海中,与阳阳玩到一起。

雪霁初晴,阳光融暖照耀上宫檐,时值己未新岁,即将迎来元旦。先皇大行不久,宫内不宜大肆欢庆,但新皇登基,方才建元,也不能没了喜气,太常寺拿不定主意,一早寺卿就入宫请问。

中宫尚未册立,今上御下也只有一妃一昭仪三淑媛四婕妤。皇上朝事繁忙自然无暇顾及这种琐事,是尔太常寺卿便来到承淑宫。

淑妃坐在案首,听着寺卿不厌冗长的将庆宴当日所要用到的器皿用具一一回禀,淑妃身旁女史提笔记录在册以便之后再作添减。

“崇贞门前的宴席还是按照惯例置备。”春宴是大事,外筵官员都是在崇贞门,届时皇上会莅临宴席,君臣同庆新历,此番君恩臣礼也正好让世人瞻仰皇室风采,“内廷宫宴倒是可以从简。”季霖薇将手中厚厚的奏表合起,随手搁置回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