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凛自然知道他心中计较,瞧着他的眼中冷意更多凝了几分,他淡淡开口,“来之前,王爷让末将捎带了份礼物,不知是否合少主心意。”他走到放在厅堂田子架下的几口樟木箱子前,弯腰解开金环锁扣,随手一抬就将木箱子打开,顿时一股白色雾气喷涌而出,在空气中缓缓旋散消弭。
善凛拂袖欠身退走到一旁,察明贺目露古怪的瞥了眼那口箱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完颜灏能用什么东西撬动他的心意,金银珠玉绝对不可能,那这箱子里会是什么?
他站的位置看不到箱子里放的东西,只能瞧见团团漂浮出来的白色轻薄雾气。他脚下有些踯躅的往箱子旁挪了几步,探了探身子略显戒备的往箱子内探看去。
便只是那么一眼,让他当下腿软的几乎站立不住,他目光又惊又惧又恨又怒的望着善凛,可心中隐蛰深处的兴奋和激越却渐渐破茧而出,各种复杂情绪交错,他粗粗喘出几口气,脸上表情扭曲而狰狞。
“沁克尔族王爷世子均已身故,往后这八里封地还得由少主辛苦操持了。”此刻善凛幽冷笑声仿若一条小蛇,沿着脚踝贴肤爬上,撩起身上一阵阵的战栗,“王爷说了,日后古兰复立,少主便是开国功臣,各种封赏自然少不得。”
这座厅堂正上位摆着一张云卷仙台桌,桌上供奉着牧神巩荣的金身塑像,桌案下垫着一块上好的波斯地毯,而地毯下方被人工开凿出一条暗道,正通往另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八百里封邑呢,瑢王爷您猜他是要还是不要呢?”躲在暗道窄间里的耶律瑢看不到此刻察明贺的表情,但听他们之间对话也不啻于晴天霹雳当头袭来了,蓦然听夜晗低声开口,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
这答案分明可以呼之欲出,但耶律瑢却并不愿开口道出。地上安静下来,那两人都没再说话,时光彷佛凝定在此刻,耶律瑢一颗心就像被放在了油锅里煎似的,左右都是不痛快。
终于又听察明贺先开了口,那语声不似方才强硬反而恭顺不少,“若是王爷能复立古兰,可是功在千秋,这番不世伟业将不下于开国先祖。”
耶律瑢听他完全一派恭维,恨得咬牙切齿,决然没有想到有的人变脸竟然比翻书还快。事情已经无比清晰明朗了,察明贺完全投诚反节,他此刻应该先下手为强,控制住他,继而控制住整个安吉。他想来想去,此时也只有这一计可成,当下也想不出其他法子。
他转身便想走,一旁夜晗却伸手扣住他肩膀,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手又指了指上面,似乎表示还没完。果然没过多久,又听善凛的声音响起,一贯的没有音调起伏,“王爷还有一事想要少主促成,事成之后王爷自然会有重赏。”
察明贺一笑说道:“王爷有事吩咐便是,何谈赏赐。”
耶律瑢恨声轻嗤,十分不齿他的行为,那边善凛缓声开口:“我家王爷十分想同耶律瑢王爷面谈一番,这事还得仰赖少主促成了。”
耶律瑢静静听着,只觉一股森凉寒意自下而上沿着脊椎蔓延,浑身血液都似在刹那间凝结。
月影流光,漫天繁星点缀下的草原高旷而安宁,更有种夺人神魂的美丽。
完颜灏自昏沉中醒来,朦胧里睁眼,只看到不远处一丛篝火苒苒生烟。坐在篝火另一头的男子,拇指中掷出一枚卦钱,卦钱在空中翻了几圈后落在手背上,他低头凝神细看,双眉微不可觉的蹙起,火焰跳跃在他脸上,映出俊朗眉目。
完颜澈撑臂坐起,忽觉背上一阵抽痛,他忍不住低哼了声,想来应该是跌落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背脊。他缓缓舒展了下双臂,做了几下拉伸,感觉稍许舒服了点。
“你醒了。”夜隐幽头也不抬的说,还是专注在那一帧卦象上,巽五乾二,嵌兑如下境况,此卦成局竟然十分古怪。
完颜灏从地上站起,他身下铺陈着自己原先系在身上的大氅,他随手一撩就将大氅挂在臂弯。随意张望了一下四周,周围草木深丛,高大的樟树参天蔽日,将明焕月光俱都挡住,照不下一丝一缕。夜色里,唯觉寒意漫漫。
阎王沟一跳,到底能跳出怎样的乾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