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耶律瑢看着面前的少年,目露狐疑。虽说安吉不如延津和伊侗,但也有些汉族商旅,可自从开始打仗后,汉人几乎走的一干二净,并不算大的安吉早看不到汉人的面孔了,这少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叫夜晗,从凤朝来的。”他笑着说,如此直白的回答倒是让耶律瑢有点接不住话茬。
他目光将夜晗上下一番打量,虽然这少年衣着寻常但也不见风尘之色,甚是干净整洁,想来不是刚到安吉,应该呆的有些时候了,“你有什么事吗?”他向来脾气好,待人也是和颜悦色。
“完颜王爷的使臣此刻正与察明贺少主密谈,瑢王爷没有一丝好奇吗?”夜晗直道来意,问的毫不含糊,“如果察明贺少主与使者达成协议,反节投诚,瑢王爷又将如何自处?”
他如此襄助察明贺坚守安吉无非是想着此城不破,完颜灏的大军便无法长驱直入吞下整个克拜尔。但如果察明贺真与完颜灏达成约定……他是绝不可能让察明贺开城投诚的。此刻安吉城中有半数是他从延津和伊侗调来的一万五千骑兵,沁克尔也有二万余兵卒驻守在此,最坏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让完颜灏拾得渔翁之利,反倒是能让他兵不血刃的夺下安吉。
夜晗看他脸色神情变幻,便知他心中所想,悠然又道一句,“光猜也无大用场,不如我们去看看。”
耶律瑢看着面前笑容真诚无伪的少年,眸光深凝,紧紧盯着他的漆黑乌瞳,像是要洞穿他的肺腑,看穿他话中的真假。
余霞夕照,红色晚阳透过窗棂花格,投下明灭光影。
屋内点了些祛蚁蝇蚊虫的六安香,沉沉的烟雾缭绕,那味道算不得好闻。披着斗篷,风帽低拢的男子负手立在厅堂中间已等候了许久,也并未着恼生气。
终于听到身后门扉推动的声音,那人只静立在那儿,也不挪身回望,彷佛并未在意来人。
“城中有军务要事处理,让使者久等了。”察明贺满面堆笑的走进,朝堂中男子拱手作揖,聊表歉意。
男子终于侧过身,掀开风帽,露出底下一张略显枯瘦的脸,察明贺见得他的样子,心头突地一跳,错漏了半拍,绝然没有想到来人是他,完颜灏手下四大将之一的善凛,尤其擅长坚壁清野。这四位将领可说是各有所长,而善凛算得上是其中最心狠手辣的。
金葛戈曾有一城不降,结果被屠城,人畜不留,便是出自此人手笔,他刀下亡魂怕是数不尽的。察明贺见到他阴鸷目光望着自己,心下不免胆寒,脸上笑容也僵了,“善将军的来意,我大约也能猜测一二。”他尽量保持音调,不至于过多露出怯意。
“哦?”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音调周转,都似裹着冰棱,让察明贺几乎招架不住,额上冷汗渐湿了鬓角。
“无非是开城投诚,奉迎新主罢了。”察明贺笑容干紧,双手负在身后握紧成拳,竭自表现出从容。
“不过看来察明贺少主并无投诚之心。”善凛语声冷的瘆人,朝察明贺跨近一步,他却惊惶的往后倒退两步,险些踢翻身后圈椅,“你怕什么?”他轻声问,眼底露出一丝轻蔑笑意。
他怕什么?!此刻身在敌营的人是他善凛,他的生死也不过在自己的一线心念间,他却在问他怕什么?
“使者来意为何,不妨直说!要我开城投诚,恐怕不能。”他断然拂袖,半侧过身子,避开与他四目相接,那迫人窒息的压力骤然减轻了许多。
“从安吉到海兰,这八百里丰沃草原,少主觉得如何。”他不动声色的问,传达完颜灏的意思。
察明贺心下动容,身子站的却是直挺挺的,并不表现出半分心动,这八百里沃土已经比沁克尔原来的辖域要大上三成,而且俱是水源丰沛,草原肥沃的好地儿,这一寸地可抵得上塞北那些部落的百里贫瘠了。只是这八百里疆土给的是沁克尔,于他而言并未有半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