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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元承钧(2 / 2)

“完颜灏。”

玉茗口中说出的三个字,让她有片刻恍惚,良久后才幽幽笑道,“又是他们完颜家。”那笑声分明婉转,可她眼底寒意却宛若封冻。

在前朝时,曾有个庞大的帝国同东朝并立于世,他们有着万顷草原,广阔疆域,那便是古兰王朝。由于一场政变,古兰国分裂,萧太后和幼皇携余部西行,后族势力强大又有忠心侍主的老臣协助,终是占了古兰的半壁江山。

虽然还都是完颜家族统治的帝国,可是东西两分,各自为政。

是他,离间西突厥与东朝,设计围歼尧摄军。亦是他,仅凭东突厥四十万众便迫得东朝百万大军狼狈不堪。却在一将功成的时候突然撤兵回国,给了东朝将息休养的机会。

只用了二年,他踏灭西突厥王廷,屠戮王室,以铁血手腕收复西突厥,分裂百年的古兰王朝在他手中复立。那时东朝大厦将倾,原以为如他这般以华夏九州为大志的帝王正是士气鼎盛,决然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却谁都没有料到,他居然会与东朝签下三年互不干戈的条约。

便是这三年,东朝末帝禅位,凤南王凤昀继位为帝,凤朝初立,之后的景初盛世便是在那时。

完颜澈,那个古兰历史上数一数二的铁血帝王,最终陨落在葫芦谷。是敬睿敏皇后将他阻在了国土疆域之外,守得这万里河山百年太平,敬睿敏皇后却力竭战死,尸骨都未能寻回归葬故里。

她是太祖皇帝深情挚爱的皇后,太祖皇帝知她殉难,在金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百官,抚着皇后衣冠恸哭失声。至她之后□□再也未曾册立中宫,敬睿敏皇后也是凤朝历史上唯一不用陪拊皇陵,独有寝陵,受后世帝王香火的皇后。

原以为自完颜澈身故后,古兰又分崩离析,这曾经伫立北方虎视九州的古老帝国已不足为惧。却如今,又有人将这只猛虎唤醒,完颜灏……完颜灏……但愿你不是第二个完颜澈。

“主人对完颜一族颇为忌惮?”将离手中纨扇合起,语气已不复方才轻快。

“许是我多虑了。”转眼间阴霾便换作笑颜,如完颜澈那般的男子,世间只得一个,永难复制。至于完颜灏,若他有心志在九州,她也会设法让他打消这种念头。

国之疆土,绝不允许外族侵略一寸一厘。

“主人可还有吩咐?”玉茗垂首肃立,神色间难掩疲惫。

“你先去好好休息,回突厥后继续盯着他们,但凡有异动,第一时间来报。”凤洳是淡声嘱咐,忽然又道一句,“一切自当以安全为先,不可轻涉犯险。”

“是,主人。”玉茗恭然应下。

待玉茗退下后,凤洳是悠然目光这才飘向将离,似笑非笑道,“好了,该你了。”

“咦?主人要我说什么?”将离本来斜靠着椅子,听她突然一问,不由坐直了身子,神色慎重起来。

“齐王这王位到底是怎么得来的?”凤洳是望定将离,一句话问的她骤然失声。

若按照祖宗规矩来说,各国王室继承王位都是先嫡子,若无嫡子便是长子即位,鲜有例外,如今的齐王元承钧正是王后嫡子又是长子,即位是再合理正常不过了。

“经公子这么一说,倒有一桩奇事。”烹煮香茶的女子眉目清秀,茶艺手法十分娴熟,她不紧不慢的煎水又徐徐调水,“数月之前,齐王将一直守在王陵的沭阳公主接回了宫,并下令为其筑章台宫,听说要从南国移植近千株百年青梧过来,种植在章台宫前。”

沭阳公主元慕卿出身低微,她母亲只是个优伶,也曾以一曲《桃花扇》唱动江南,倾了君心。可是,帝王的恩宠总有尽头,何况她只是如此卑微的一个女子。她诞下公主后没多久便身故了,齐王对这个小公主倒是异常疼宠。

慕卿,慕卿……或许曾经真的爱过。

公主五岁的时候,齐王突下一道诏旨,将公主遣往王陵,无奉召不得回都。那冷冷清清的王陵,沭阳公主一呆便是十多年。

“齐国王室根系凋敝,齐王殊宠这唯一的妹妹,也不算什么大事。”夜隐幽接过女子双手递上的茶碗,云瓷白碗盛着青黄茶汤,茶香清韵袅袅飘散。

“听宫里的线人说,现如今的齐王元承钧长相上肖似已故的妙嫔……”

灵动妙曼,一袖倾城,这便是沭阳公主的生母。

逼仄深宫里,总流传着各种畸闻艳轶,从不让他惊讶,他静静的喝茶倾听。

那时的齐国王后舒氏与妙嫔同时妊娠,舒皇后已年届三十五,平时承恩已少,未来能否还有万千之幸也说不准,所有赌注便在此次,只期可以一举得男,诞下王上嫡子。

“听说,王后诞下了一位小公主,也就是琯陶公主。而妙嫔却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女子见他茶碗已空,便又执壶为他添满,“之后舒王后便将小王子抱养了过去,然后将妙嫔毒杀。”夜隐幽眉眼低垂,神色如常,似乎是在听,又好像在出神,女子讪然低笑,“本来这种未尽详实的风言风语,不应呈于公子的,倒叫公子见笑了。”

凤朝正元二十四年,便也是中元节,齐王宫里一场年年相似的祭祀酿出滔天大火,舒王后连同琯陶公主和王后之后所诞的王子晟一同被困于火海之中,那大火熊熊不绝,似有焚天之势。

宫人拼命扑火,有人从火场里救出了舒王后,却没人能找到王子跟公主。直到第二天,天露曙光,大火被扑灭,宫人们才在残木断梁里找到十数具焦尸,勉强从尸体身上配玉分出逝者身份。

王室一夜之间殒命二人,王后半面被焚毁,神智混乱,自此再也未能清醒过来。而代齐王侍礼于雾影台的元承钧却躲过此劫。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之灾,没人会想到是他缜密设局,在悄然中布下手脚。通向王位的路上,他再也无所顾忌,谁也不会知道他低微的出身,知道这些的人都已经在黄泉路上。

怪不得他以一袭红衣而来,若真有阴魂厉而不散,恐怕他也会再次将他们送回奈何地狱。

“万幸……”他喃喃低声,突然莫名道出这两个字。

“公子?”女子秀眉微蹙,还想静待他下文,他却突然闭口不再言语。

万幸,你不生在北齐,不用面对如此酷烈的手足残杀,兄弟阋墙。万幸,你能如此安虞长大,至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