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静谧无声。
鹿角床头灯还亮着。
那一点微光混沌不清。
只能……隐约瞧见一个暗影低头坐在那里。
“我先去洗澡了。”
“好。”詹半壁坐在床头,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她并没有抬头看薄湄,而是继续翻页
薄湄进了浴室以后,就如平常那样站在花洒下面清洗,她越洗越用力,以至于浑身上下都被搓得发红。
出浴室前,她穿着浴袍在镜子前站着吹干头发。
她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脸……顶着这张脸,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来长什么样了。
恐怕只有温禧还记得。
磨磨蹭蹭的出了浴室的门。
薄湄只觉得这样的心情很似曾相识,从前她和温禧同床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心情,即如同一块战战兢兢的烤鸡那样被端上桌。
她那时极度厌恶这样的感觉,每次趴几小时让温禧纹身是她生活中最痛苦也最颜面尽失的事情。
主卧是薄徵焘和郑潋荷的房间,装修摆设都暗含了两人的名字和喜好,薄湄看了一眼墙纸上的一片荷花,心里越发没底。
而坐在那里看书的詹半壁,和这个房间毫无违和感,反倒是她自己站在这里很突兀,她张嘴正要说什么,詹开口道:“上、床吧。”
“我不喜欢这张床,太大了。”
“大么?我觉得刚刚好能睡下我们两个人。”
“………………”
“上来吧。”詹轻轻拍了一下床,她依旧没看她,而薄湄却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在侦测她。
她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如果有什么差错,都会引起詹半壁的不悦……这种感觉随着她走向床边的步伐愈发强烈。
就在薄湄在调整呼吸的时候,詹半壁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两人在光线最幽暗处四目相对。
“噢~从哪里来的小天使,竟然就这样落在我怀里?我是在做梦吗?”詹的嗓音格外轻柔,她一手搂着薄湄,一手合上书。“我一定不是做梦。这五年来,我的梦里都没有小天使。”
“我的梦里也没有小天使。”薄湄弯起嘴角,她环顾房间,“我常梦见我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这栋房子里,我看到我父母仍然健在,我看到我弟弟……我也常在梦里见到你……”
两人之间有片刻的锁寂。
一向在沉默中从不先开口的詹半壁开了口。
“我不能去。我不能去见你。”詹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她胸口压着千斤顶那样,“我的小天使,我不能去见你。你父亲过世后政局一片混乱,被调查的人太多了,我父亲要肃清风气,我被派去了联、合、国一段时间,又辗转于各国的大使馆,我有时候在战场,流弹擦着我的脸就飞过去,我总有开不完的会,我身边全都不是我的人,他们既来保护我,也是来监督我的。”
“薄湄。当洱善把你带回来时,当……你穿上婚纱那一天,我纵使心如刀割,也无法作出什么事情来得原因在于……我不想我对你的关注,引起我家族的注意。他们会调查你。”詹眸光泛红的凝视着薄湄,“那时,我觉得一切都太迟了,你成了洱善的新娘。”
詹说到这里哽咽起来,薄湄轻触她的眼角,詹吻了吻她的手心,“对不起,薄湄。温禧已经把你这五年来得生活告诉了我,如果命运再让我选一次,我一定紧紧握住你的手。我绝对不放开。”
很奇怪的。
一向不说如果的詹半壁居然说了如果这两个字。
薄湄听到这里忽然心里就平静下来,她开始理解詹的种种不易,不再像过去那样觉得是她先抛弃她的,那些激烈到脚趾都颤抖的埋怨顷刻间土崩瓦解。
薄湄生平头一回感受到了命运的力量,她和詹好像就是由命运一手拨乱的。
“半壁,我那时候经常幻想……”
“幻想什么?”
“即便我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纵使我什么都没有,我走在人群里,只要你看见我,你就一定可以一眼认出我。”薄湄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我的半壁那么聪明,她一定能找到我,她会握紧我的手,她会带我离开所有糟糕透顶的境遇。”
“她一定会。她一定会。”
“我多么期待能从电视、报纸、杂志以外的地方看到你啊,我多么想去找你,我要披星戴月的出发,我好想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就看到你。我拼了命想回到过去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半壁,我那时候真的好怕自己撑不过去……”
眼泪簌簌的从詹半壁的眼睛里涌出来,她拥住正在对她打开心房的薄湄。
“可是你总是不来。”薄湄抽噎着,“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你不试着找找我,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因为我是的薄徵焘的女儿,我浑身都是罪孽,我不再是薄湄了……你会不会因为这个,就不来找我了……或者也许在某个街角,你看到我了,但是你也不会再理我了。”
“薄湄,对不起……对不起……”詹吻了吻薄湄哭泣的双眼,“我爱你,薄湄。”
薄湄听到这句我爱你之后,哭得刹不住了,她咬住下唇,越哭越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詹看到她哭成这样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擦干自己的眼泪。
“薄湄,你是爱我的。我在你这里。”詹半壁抚了抚她的心脏,又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你也在我这里。”
“可是半壁,人不能活在幻想里,这五年来,我……我……支撑着我的……”
“我是詹半壁啊,薄湄。今时今日的我,足以让你一辈子生活在幻想里。我的小天使不属于这尘世间,你就该活得不食人间烟火,我不会让任何痛苦再靠近你,我要让你的眼睛里全是温暖的笑意。”
詹半壁低下头去吻住了薄湄的唇。
薄湄在她怀里轻轻的瑟缩着,颤抖着,抗拒着,詹半壁将她的双手高高的举过头顶,轻轻在她耳边说:“我这样护着你弟弟,你该给我点甜头。”
“……”薄湄眨了一下眼睛,詹舔、了一下她的耳廓,继续说道:“你想让小欢喜在京里待产,得经过容姨这一关,我想你并不愿意和容姨打交道,该怎么留人,你想好了吗?你想不好也没关系,我可以替你都办好。好不好?”
詹一边诱哄着说,一边诱哄着做,她顺着耳后一路亲吻到她细嫩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