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火向来是这世间最讨人厌的东西。
来得师出无名,找不到火源,只看到情绪被烧成了飞灰;去得也莫名其妙,火熄灭了,人清醒了,反倒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这就是现在温禧的心情。
她躺在床上,身后的引枕软硬适中,衬得她腰部格外舒服。
卧房内没有熏香,灯光明明暗暗,正好遮掩住她眸子里的审视。
她望着此刻正在给她揉小腿肚的薄湄,当真是一点火气都没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刻还恨惨了这个往她肚子塞小怪物的混蛋,这一刻就累了,反而觉得她手心的温度令她心生安宁。
都说血浓于水,都说骨肉连心,怕不是肚子里的小东西想和她妈妈亲近吧?
“别揉了,越揉越不像话。”温禧推开薄湄想往她膝盖以上揉捏的手,她理了理自己换上的新裙子,侧头看向阳台上的三只松鼠玩偶。
“你大腿有点浮肿吧,让我瞧瞧。”
温禧摇头,按住裙角不让她掀,她微微阖上眼睛,“我累了,你别在我跟前晃,惹得我更烦了。一见到你准没好事情,我刚才真是失了风度,你弟弟真该死,这小子居然那么轻而易举的抢了我的枪。该死该死。”
“是。是。我一会儿下楼去教训他,罚他不准吃晚饭。”
“不过他两个肩膀被我卸了,哼嗯。”温禧瞪了一眼薄湄,“你房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半壁真是用心良苦。你呆在这里,是不是就像真得回家了一样?”
薄湄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她环顾自己的房间,最后微笑着看向就这样靠在床上的温禧,“你要说这一刻的话,我真觉得好像……回家了。”
薄湄就这样深情的看着她,温禧只看了一眼就撇开头去。
“你下去和他们吃饭吧?他们都等着你呢。”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拿上来。”
“没有佣人吗?”
“你就给我点小机会,让我和你们独处一会儿吧。”薄湄的手轻轻的覆在温禧的肚子上,隔着那层胭脂红的吊带裙,温禧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因为一种难以抗拒的愉悦感从肚皮上传过来,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薄湄。
薄湄心跳的厉害,她只觉得温禧像是在邀请她肆意拨弄的小兽,又腼腆又羞怯,她立刻脸就红了,只这样呆呆的看着她。
手下的抚摸倒是没有停,一圈一圈的扩大。
“行了。我有些困。”温禧拂开她的手,薄湄就意犹未尽的收了手,她给她盖上一层薄毯后,说:“我给你擦个身,你再睡吧。”
温禧没说话。
薄湄就跪在床上给她擦身,热毛巾一贴到温禧身上,温禧浑身的汗毛又是一阵激灵,她嘟囔着,“太烫了。热。”
“哦。”薄湄换了条温毛巾,温禧也不看她,只是感觉这样被一下一下温柔的擦拭确实不惹人厌,反而令她昏昏欲睡。
以前薄湄也尽心尽力的服侍过她,洗澡按摩擦身她都会,只不过那时候薄大小姐哪里愿意啊,恐怕每擦一下她的皮,都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
今次倒是大不相同。
温禧自孕后都是独寝,就连吴要给她安排个守夜的女佣也不要,她从小就不爱别人碰她一个手指甲盖,也不屑于也旁人有过深的肢体接触,反而是孕后,夜最深的时候,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她会颇觉得怀中空空荡荡,开始想要一点他人的温度。
薄湄小心翼翼的将温禧翻过来,脖子胸口肚子手臂全都擦了一遍,她是当真半点邪念都没有,只是心里不停的感叹,哪里有大着肚子还这样美的人啊……等她擦拭结束,她发觉温禧已经快要睡过去了。
薄湄怕她在车上受了过多惊吓,就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事,睡吧。”
温禧睁开迷蒙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喃喃的说了什么,薄湄连忙竖起耳朵靠在她嘴边听,谁知什么也没听见,她就已经睡过去了。
薄湄莞尔,随即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
刚出房间,就看见佟渐春正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怎么了?”
“詹小姐他们正等着你开饭呢,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怎么不先吃啊,我这里照顾她呢。”
“薄小姐……您还是别惹詹小姐不高兴了。”
佟渐春想了想,“您下去以后,可别再说些不应当的话。”
“………………”薄湄立刻有了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她舔了舔发干的下嘴唇,点头道:“我知道,谢谢你。”
薄湄对着长廊上的全身镜理了理,横竖都要下楼的,可这哪里是下楼啊,简直是下海,她刚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餐桌上的詹半壁、吴洱善和薄洄齐齐的看向她,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海一样的激流涌动,好像她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
“开饭。”薄湄坐到詹身旁去,“让大家久等了。是我的过错。不过我也算是给各位好好收拾了残局,你们看看,我这个又被掐,又被踹的。”
薄湄亮出手腕上被掐的泛紫的伤痕,还特地在詹面前晃,“你看你看啊,我这是工伤,你给我写个条子,我要去劳动局领一年的工伤费。”
詹又好气又好笑,她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揉了揉,“我管税务的,管不了劳动局的事情,你要是想要,找张途安吧。”
“不想给我发工伤费就直接说嘛,干什么踢皮球!”薄湄假装生气,脸上倒是笑盈盈的,菜端过来的时候,她特意站起来亲自端菜,把詹爱吃的摆近一点。
薄洄将这些看在眼里,脸上倒是没带出半分不满来,他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姐姐的处境,可又……不那么全然明白,毕竟不是当事人。
“你手腕疼吗?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取药来。”吴洱善关切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