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义诊,并不是免费诊治。
边城苦寒,地广人稀,异族混居,多数人家生活清苦自不必说。然边城城外群山边绵,山中草树横生,狐鸟成群,一些常见药草却是容易采集。无病无恙在医馆门口张贴告示,明确说明一次义诊所必需的相关药草的等值量。说白了,就是采集的药草当钱用。
苏问昔的主张是这样的:“咱们开的是医馆又不是做慈善?适当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是可以的,但是没必要让别人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吧?天上掉的馅饼听着是美事,捡的人还怕有毒呢!”
反正苏问昔无论怎样都有理就是了。作为她的徒弟,要想不被她骂,乖乖听说就是了。
一个月两次义诊,收到的药草那是相当可观的,往哪儿送?自然是药草消耗较大
的军营。半捐半送,苏问昔收到的好处自然是大大滴,比如这个面积不小却不用花一文钱的医馆,比如不但没有人上门找事还得人四处维护。
杜鸣巡城经过的时候,顺脚就进了医馆。
无病无恙都在,乔老头在,苏问昔也在。
苏问昔并不是苏神医的老太婆形像,而是年轻貌美的花美男打扮,细皮,眉目俊俏,相当地招人喜欢。
杜鸣皱皱眉,苏墨为什么没有看住她?
当着许多人的面,自然不能揭穿,想了想,便坐在一边静候。
无病无恙倒是看见了杜大将军,不过实在太忙,根本就抽不开身来打招呼。边城几十年来的第一次义诊,来的人都海了去了。
杜鸣坐了有多半个时辰,发现义诊安排得还是很有条礼的。
医馆分了两道门口,第一道门口是无病无恙为医馆培训的几个徒弟,望闻问切地看一下病人的症状,常发的头疼脑热直接开药给方打发走人,乔老头在桌子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镇,只要他不发话,那几个徒弟知知道自己诊得无误,放心地打发走人。看病的一看老郎中坐阵,自然也会信服几分。
稍有疑难的,几个徒弟便转到第二个门口来,无病无恙接着,苏问昔站在旁边。认识她的,知道她是在坐阵,不认识她的,以为是学师的徒弟。
苏问昔显然是得了大妈、大婶们的青睐,一边看着病目光纷纷往她身上投,嘴里一边回答大夫的询问一边问苏问昔各种问题。
无病:“大婶,您这胸闷的毛病多长时间了?”
大婶:“哦,有一阵了,两三个月吧……这位小兄弟好俊俏,今年多大了?”
苏问昔:“十九。”
无病:“平时可是畏寒怕累?”
大婶:“哦,你说得对……这位小兄弟家住哪里?”
苏问昔:“
目前在边城。”
无病:“大婶,您这病须得心舒气畅,万不可生气劳累。”
大婶:“我知道我知道……小兄弟家中还有什么人?”
苏问昔:“……父母俱在,上有兄长。”
无病:“大婶,我开三天药,你且回去养继……”
大婶:“好的好的,……小兄弟娶亲了没有?”
苏问昔:“只等两位兄长娶亲后方可议定。”
大婶:“十九了,可不小了,我娘家侄女今年十六,颇有相貌,和小兄弟……”
苏问昔:“大婶,这是您的药,请拿好!”
大婶:“好好好……小兄弟,我那侄女……”
苏问昔:“……呃,我大哥因固疾一直未得婚配,承大婶不嫌弃,我回过父母即刻便去求亲……”
大婶:“哦,这药一看就是极好的药,我回家用过三天再来医馆!小兄弟你忙!”
无病无恙忍着笑,却不敢回头看苏问昔郁闷的样子。
杜鸣印像中,苏问昔从来都是跳脱的性子,说话从不饶人。然而眼前的这一个认真配药的样子倒让他有些恍惚地觉得不像苏问昔的性子。
眼前确乎是她,出门一贯喜欢男装。大约是冷,不时地将两只手搓在一起取暖。然而配药的时候又却极其认真的样子,对病人的态度也极其地温和,浅然带笑的样子,即使是在不着痕迹地回绝对方的说亲好意,也回得不温不火。
其实中间有十年的样子,他没有见到苏问昔,不知道她是怎样过来的,不知道她听到苏老爷去世的消息时是怎样挺过去的。他依旧记得当日苏老爷要她和他离府的时候,她放声大哭不肯走的情状。
还记得那日临别前,她调侃问他银两花费几何的笑模样。
十年后,她从一个惹是生非的野丫头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苏神医,有些东西,其实是不一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