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信泓点了点头,一边将宋白迎进去,一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司信泓,宋大哥称我为阿泓便是了。”
姓司,又是这个年纪,宋白哪里能猜不出司信泓的真实身份。他暗自在心里咋舌,面上却摆出亲和的神色,顺口的叫了一句,“阿泓。”
蔺子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盘菜,脚步停在饭厅前,道,“厨房里还有两盘没端出来,你们去看看,宋白将碗筷拿出来。”
她一开口指挥,倒真像是与两个邻家小弟弟在相处。
宋白一边有些摸不清蔺子桑突然亲昵的态度,一边却与司信泓一起攀谈起来。
“我看宋大哥与子桑姐姐的关系熟络,不知为何从前没见过你?”司信泓说话有些慢吞吞,可是问出来的话却半点不温吞。
宋白脑筋一转,正要给出个能应付过去的答案,却不想蔺子桑从饭厅走出来,压根没有半分要掩饰的意思。
“他来的不多,一回两回都是蹭饭的,后头又有其他的事情,恐又有避着你们的心思……今
天来,恐怕是想着那二十多两银子吧?”蔺子桑笑意盈盈的目光偏转到宋白的脸上,逗得他一张白脸红了个通透。
“银子?”司信泓依旧有些不解的情绪。
“我让宋白帮我偷出了我的卖身契,”蔺子桑进一步的将事情说开了。
司信泓这才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宋白却听得心头七上八下。司信泓是什么人,是司将军现下的独子,虽然是庶子出身,然而他父亲的身份已经可以让他与众不同。这样的人,不仅现在与自己同桌吃饭,称自己为宋大哥,蔺子桑还将偷了卖身契的事情光明正大的剖白了出来。
这只能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抛却了所有的主仆分别,连高下的分位都不大计较了。
这样看起来,蔺子桑的身份就更加重要起来。
宋白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几重心思压在心头,让他的眉头几乎舒展不开。而另外一边,司信泓与蔺子桑看着却是轻松,偶尔一两句话似乎对宋白也没有避讳。
宋白的身份不简单,蔺子桑就算在最初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到了这会儿总不能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宋白的身份首先能被肯定下来的,是定然站在司元的对立面。这个对立面不是由宋白自己决定的,而是由他的主家决定的。但他现在的位置还很低,至多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这一枚棋子也许终生不能发挥其用,也许不多时便会由于种种原因而被舍弃。可是即便这样,仍然排不掉宋白也许会找到一个契机一路往上,最后真正变成一个能对司元造成不利影响的。
既然如此,何不将这可变的因素逆转成为不可变。何不让宋白这一枚本属于他方的棋子在自己的眼前壮大,给他他可以利用的一起,给他自己想让他或者
想让他背后人看到的一起?
宋白端着饭后的茶水,温热入口,抬眼看见蔺子桑的笑容,却觉得有些冷。
宫中御书房。
经过多方考量,皇帝已经将派遣司元去贝叶城的事宜敲定了。贝叶城素来易守难攻,是个不容易丢掉的地界,那地方又与多个小国相邻,人口繁杂,来往生意人多,流民从来也不少,更不说现在原来大齐的子民在里面已经不占半成了。收归容易,然而要真想治理起来,断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贝叶一城,去了又两重变数,一重,倘若司将军当真有法将贝叶城治理得当,这是大齐的幸事,然而这也并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做完的,少则年多则十数年,谁都说不准,二重则是,倘若司将军也无法将贝叶于民心上收归,那么,他不仅无功,且有过,到了那时候怎么看,怎么说,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
如今朝野里还有不少向着司将军的声音,然而此去几载,断没有谁会守着一个空影子与陛下忤逆。”
中堂这一番话实实在在的说到了皇帝的心头,他长长的舒了一口,目光看向窗外疏淡落在枝头的阳光。
“但愿如此,司将军……朕不愿意再头疼与此了。”
他巴不得司元能够在贝叶城出事,或死或伤,那么不仅再没有了忌惮,兵权收归也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如今的风国,十年之内都不会与大齐再战,皇帝自己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再造出一个比司元温顺听话的“护国大将军”来。
他眯着眼睛想的出神,脸上更是不自觉的闪过笑意。端坐在侧位的中堂瞧了,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失望来。然而这一层失望由来已久,以至于这个时候已经不足以让王启正的内心产生什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