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跟前分明挤满那么多人鬼变成的妖魔鬼怪。
大的大,小的小,罪有应得的拖累平白无辜的,好一副人间绘卷。
有卫兵适时的问道:“沈军长,请问顺序要怎么排?”
他说的是杀人的顺序。
沈要没有接话,却是一瞬不瞬的转头望定了萧子窈去。
“六小姐,我都听你的。”
啊。
她直觉心下骤然攥紧,比酸楚更多的感觉则是疼痛。
她分明,最怕痛了。
“沈要,你别逼我了。”
她说。
偏偏,沈要听罢,却冷不丁的反问道:“六小姐,我哪有?”
话毕,他便歪了歪脑袋,那样子很是乖巧,又俯下身来,像一条狗似的,只管把脸往她的眼前凑。
他只见萧子窈的眼睛零落成泥。
“怎么又哭了?”
他于是亲亲她的眼角,又因着存了私心,便偷偷的伸了舌头,所以亲吻变成舔吻——果然,狗就是狗,借机亲近都只有这一个路数。
“六小姐,选择权在你的手上。”
“我可以是你的狗,也可以是你的刀。”
“我会为你无恶不作。”
“六小姐。”
“理理我。”
他双手在她肩上轻捏慢拢。
萧子窈忽然说:“我不需要那么多人的命。”
沈要立刻点头,嗯了一声。
“好。”
他道,“那就每隔五分钟,打断一个人的腿。”
只此一瞬,萧子窈终于明了了。
原来,沈要真的只是一条狗而已。
他其实根本没什么手段,那些所谓的、旁人猜不透的算计,也不过是他试遍了所有可以杀人的方法而已。
他甚至没有一颗活人的良心,只有一条狗的痴心。
为她,也只会为她。
他可以为她,所向披靡。
天光渐暗了。
长日终有尽时,更何况是一阵连续数日的晴天,那太过奢侈,于是阴云卷地,一半遮住沈要的脸,晦暗莫测的阴影再衬他不过,他眼色阴沉却明亮,恶犬都如此,发狠的时候,脸色很坏,眼睛很亮。
那是,疯狗吃人的前兆。
“开始吧。”
是时,他只管如是说道。
萧子窈只见他光下的另一半脸。
都怪沈要实在将她护得太好,一只手圈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则是捧在她的耳畔,如此严丝合缝、密不透风,所以她只看到那另一半脸。
那一半的顶光只能照亮他的皮囊,却照不亮他的眼睛。
沈要表情无邪,仿佛是在同她大喊冤枉。
“六小姐。”
“你好窝囊。”
“我好喜欢。”
他二人身后,不远处、三尺之外,有人陡的惨叫出声。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天天饿得要命,怎么会有力气半夜翻出难民营呢!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我怎么敢、我怎么敢……”
一。
“放手,给老子放手!丘八,你们不是人!你们就是吃民脂民膏的畜牲!你们的祖坟就该被挖!这是你活该的报应——啊、啊啊,啊……”
二。
“娘亲,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娘亲,我要爷爷奶奶,我要……”
三。
石英手表的指针爬个不停。
终于,那长针又是一颤,人群中便挤出一个脏兮兮的小泥娃来,道——
“萧姐姐!我知道坏人是谁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