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要见过那孩子。
个头儿很小,又瘦,一半像猴子一半像狗,一身皮包骨,唯独肚子还有脑袋很大,是最近总缠着萧子窈玩捉迷藏的孤儿之一。
他问过萧子窈,那孩子有没有名字。
“有啊。”
萧子窈道,“他叫小泥巴。”
沈要不太明白。
“他跟我说,他是外面流浪来的孩子,父母不详,所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她微微一顿,“他和你一样,名字都是别人随便取的。”
沈要于是哦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是时,晨光晴好。
萧子窈忽然没头没尾的又同他说道:“我说要帮他起个像样的名字。你猜我起的什么?”
他很无所谓随口一应,不笑却半开玩笑,语调很轻,带着些纵容。
“萧泥巴。”
他说。
萧子窈听罢,果然立刻抬手打他。
“你好烦人,我让你认真猜!猜我给他用的什么姓?”
沈要就说:“沈。”
她一瞬失笑。
“你怎么猜中的?就姓沈,叫‘沈确’,是‘确定’的那个‘确’。”
“不姓萧。就姓沈。”
他喃喃自语道,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却又隐隐约约的仿佛有些向往似的。
“六小姐,那你给我们的孩子起过名吗?”
萧子窈顿时哑然无言。
沈要于是望定她去。
那大好的晴光只管将他眼仁照得清亮。
原来,如此阴沉的一双眼,居然也会有这般纯净的时候。
“我起过。”
沈要轻声说。
“是个小名。”
“叫‘等等’。”
“是让你等等我的意思。”
那一日,他二人照样各司其职,一个做沈军长,一个做军长夫人,一个天生冷血,一个满心博爱。
那么近的关系。
那么远的天壤之别。
所以,眼下,沈要一眼便认出那小泥娃来。
“沈确。”
他说,面无表情的,讲话也不带什么感情,旁人一见他如此,大多都会觉得怕,唯独沈确不会,仿佛与他很是相似——狼心狗肺之人也一向没心没肺。
“你说。”
沈确于是重重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好!我知道坏人是谁——是队伍最末尾的那几个叔叔!”
他大声道。
那一把童声足够尖锐,只一瞬,便将四下里的人心一拢,尽数攥紧如绞肉。
“我晚上起夜尿尿,就看到他们从营地后面的围墙翻出去了,他们当时还骗我,说是每天的肉不够吃所以饿得慌,要去外面抓田鼠吃,让我不要往外说!”
沈要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
“把人带过来。”
“是!”
那几个无赖顿时叫嚷起来。
“别、别动!不要乱抓人!我们确实翻出营地不假,但是我们的确是去抓田鼠吃了!”
沈要无动于衷,只管狭着眼睛眼命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