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男人的话,她在考虑相信多少。
“阿意还真是什么都忘了。大概,阿意把我也给忘了。”
“没关系,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男人的话,既是说给她听,又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这里是温府我和你住的别院,我是你即将成婚的夫君,我们……非常相爱。”
“成婚?什么时候?”南弋脸色一变,自是诧异。
男人轻声一笑,“成婚便在后日,已问过天地神明,祈佑上苍。你瞧,整个院子已经贴了红囍,挂了红妆。”
后日成婚?她虽想不起来,却觉得眼下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
她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倍感陌生的男人,想不起任何的事情来,可在这种陌生之下,她又有些熟悉感。
“我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么?”
男人微微勾唇,面具下的一双桃花眼生出水波,“阿意想看,不如等到你我成婚当夜再替我亲自摘下。”
见男人并不如她意愿,南弋脱口而出道:“我想……推迟成婚。”
男人轻笑出声,慢慢靠近了她,清冽的沉木香越发浓了些。他贴在她的耳侧,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他的身前。
“阿意,不可以哦。”
“昨日午夜半醒之时,你还曾唤我几声夫君呢。”
“我和你,是注定要永远在一起的。”
男人俯身吻上了她的额头,南弋清楚看见了他眼底压抑着的渴望。
*
长乐宫。
此时正值午后,宫内处处安静,微风和煦。掌事宫女手中端了一盆半开的青兰,一路到了殿内。
殿中白玉镶柱,雕梁画栋,流光绸缎垂地,遮掩了殿内大半春光。墙角的犀香生雾,丝丝缕缕消散在四处,这般的香藏着难以言说的妙处。
那绸缎后走出一个容色娇媚的女人,眼角画着花箔,一身风流华服衬得腰肢更加纤细。
掌事宫女无声行礼,眸色精明。
槿芫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抬脚走了出去,掌事宫女随即跟在身后。
与此同时,垂幕后的九闻执缓缓起身,神色一片清明,周身的寒意骤然散开。他紧紧盯着女人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
云野提着刀快步走着,忽地他停了下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身后不慌不忙悠闲走着的云馥嫣。
“能快点吗?你搁后花园散步呢?”
云馥嫣仍旧慢步走着,头上的银色凤钗步摇来回微微晃动,她瞥了他一眼。
“要是觉得这张嘴多余,我可以替你废了它。”
云野当着她的面翻了个白眼,“你这么有能耐,在宫里怎么不耍耍威风。”
云馥嫣当即变了脸色。
“呦?要生气了?你打我啊?”云野抱着刀嗤笑一声,一点也不怕事大。
“我趁早劝你,收起你这副装腔作势的样,要不是你这出身在,你以为大人能容忍你到什么时候。做人得放聪明点。”
不过云馥嫣这个人,相当于半个疯子和半个蠢货。
真要计较起来,还是蠢得更多点,要不然当初怎么会被那上不得台面的臭男人给骗得彻彻底底。
不过她也狠呐,一出手就把那对男女都给灭了,干净利落。
啧,这一点倒是值得表扬。
两人见了空相臣,云野将消息给禀报了上去。
鬼市里近日有些热闹,蛊虫买卖更加明目张胆,越来越多,价钱越来越低,引得各方相竞。相比起城外,城内的动静才更大。
温家掺和了进来。
云野一五一十道:“城中探子的消息,温家温祭亲自出面,同那些人见了面,谈及蛊虫买卖。自然,这消息也被送进了宫。属下认为,眼下城外鬼市只是个障眼法,那些人想要遮掩密谋的怕是在城内。”
空相臣眸色暗了暗,对于温家此举有些感到意外。
温家,温祭。
此人的确有些手段,可更多的却是狠辣。杀兄废弟,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身上带着一种彻头彻尾的疯劲。
温家的胃口,还真是不小。
“什么时候见的面?”空相臣问道。
“初九巳时,城外兰亭。说来也巧,那天慕少主刚带人离开了昌宁。”云野道。
空相臣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温家何时迎亲?”
“是后日,听说只是摆个几桌,并不大办。”
空相臣转着手上的戒指,神色并无异样,只淡淡出声道:“那日派人盯紧些。”
“属下明白。”
“宫中情况如何?”空相臣看向云馥嫣。
一旁许久未出声的云馥嫣这才道:“属下对梵昭仪的尸体再一次检查过,确认尸体内并无蛊虫,死因的确是耳后中银针致命。”
她顿了顿,目光看向空相臣,“慕少主当日所言句句没错。”
空相臣闻言神色自若,“继续。”
“无圣君允许,属下并未能够进长乐宫替槿芫夫人请脉。宫中御医管内册簿记载,槿芫夫人腹痛是多食绿豆的缘故。这一点,属下曾去御膳房问过几位厨娘,槿芫夫人的确喜食绿豆膳食。”云馥嫣又添了一句,“槿芫夫人和梵昭仪同时有腹中绞痛之状,过于巧合。若真是因为绿豆缘故,那槿芫夫人所食用的份量不少,且之后脉象应是脾虚,御膳房那几日的膳食的确也有忌口。”
“可属下经过宫中花房,询问过长乐宫常用的花,其中有一种名为天星子,产于南部深山,香气甚广,极不适合脾胃虚的人。可长乐宫似乎尤其喜欢用,每日定要换新。”
空相臣看着她的眸色暗了暗,接着问道:“这段时间,宫中可有耳目?”
“属下在宫中的每一日,暗中皆有人监视。那些人是什么人属下并不清楚,也并未查证。”
云野开口道:“宫中有就算了,那些人跟了一路,眼下躲在府外,恨不得爬墙进来,真是烦人得很!”
空相臣闻话无声看了云野一眼。
爬墙……这帝师府的墙可不是谁都能爬的。
“去城西长使府,见了廉自清把一样东西交给他。回来告诉我,他是拜是跪。”
空相臣微微转过身去,此刻一阵穿堂风过,却不曾将他的周身染上一丝春意。
“府外眼线,一个不留。”
云野干脆应道:“是!”
空相臣临窗而立,他看见墙角下斑驳树荫随风晃动摇曳,能清楚看到风的痕迹。
可有些时候,不是风动,而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