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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盐州帐思军义 选德殿验权心(1 / 2)

自然是要打的,为什么不打。

自己手下的将士这么信任自己,难道要让他们白白送命不成,她做不到。

尽管定西军众位将士可以说都是金国人,但他们和在蒙古战场上的那些人一样,是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存在。

大花二花尽心尽力为自己卖命,她不忍、也不舍啊。

所以,她此时做的没有错。刚刚自己又陷入了死胡同,还是该按原计划行事,想办法去南阳。如果能让她带兵去最好,若是不能,那也得抽得自由身。

他日若是战场相见可能仍会刀光相向,但是现在,她怎么能让这些人去牺牲。

她明白大花刚才的意思,她原本也是如此以为,再加上之前金国索要碧葭的事,这些一桩桩一件件,临安的朝堂上肯定积压了不少的怨气,如果此时用兵,当会大胜才是。

她听到战况的时候,还真的以为是完颜赛不能力出众,现在听大花的意思,还不完全由于此事。

但她,有些不敢相信。

“就算是乌合之众,也是血肉之躯,也是宋国子民,他们真的舍得?”

大花抿唇,“我觉得很有可能。不知将军知不知道之前宋国就做过这样的事,有的草寇占山为王,但是又想被朝廷招安,朝廷就让他们去和我们还有西夏打仗,这些人的下场,大多都不会好。宋国朝廷利用他们的爱国情怀和正名的心思,他们也不得不拼这一遭,但草寇就是草寇,若是在自家山头上还能称王称霸,到了战场上,怎么能跟训练有素的官兵比?”

大花说的,缘子无从反驳,没错,是有过这样的先例。

对于草寇来说,似乎不近人情,但是对于朝廷来说,何乐而不为?

大花继续道:“完颜赛不领兵多年,应当也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只是他对付这些人也不得不去打,说不定,还想借此赢得一些名声,毕竟……”

缘子抬眸,尾声上扬,“毕竟他在庆州戍守多年也没有什么实在的功绩,他特意带走了庆州兵的精锐,却没想到我一来竟险些毁了他的名声。”

缘子自己说到这里,又微微笑了起来。

大花不知道将军在笑什么,但显然心情比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他也松了一口气。

“大花,帮我办件事。”

新安江边的花朵在朝阳的照耀下,红得仿佛要燃烧起来,而那一江春水,绿得比最浓的蓝墨还要深。

赵竑一行离开新安江,往临安城中去。

新安江,曾经他们一起游玩的地方。他不仅是到这里缅怀过去的,也是缅怀故人的。

赤羽的尸身,便葬在这里。

赵竑自然是不必多次一举在这里歇脚,但是他必须要见赤羽一面。

不是做给手下人看的,而是真正的怀念和亏欠。

他曾经都想过自己荣登大宝后要给赤羽封一个什么样的官才好,只是这一天还没有到,他却先自己一步走了。

他不仅没有见到自己“好兄弟”的最后一面,还听说赤羽的尸身被人侮辱,他当时气愤想立刻回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但是他做不到……

躺在病榻上的他,别人觉得是阴鸷,自己明白,那是因为深深地无力。

还在临安的这些手下也都是赤羽一手栽培起来的,他们的恨意不比自己少,赵竑还要安抚他们不要闹事。

这些人找了有本事的先生给相了一块风水宝地,没想到正是在新安江。

赵竑许不了什么“来世还做兄弟”这种诺,他更看重把这辈子能做到的先做好。

为他手刃仇人,然后……再进行追封……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赵竑又坐回了马车上。

苍翎在一旁说着近日的行程,“今日接受官家诏见,然后大理寺的几位大人要来拜见您,明日有工部、吏部、军械所、京兆府、太常寺的几位大人想要拜见,后日有大朝会,吴大人约您午后下棋,还有沂王世子也跟您约的后日……”

赵竑轻轻摇了摇头,回临安的日子是真忙啊。

虽然在南康也忙,但是除了最开始比较艰难之外,后来找到症结便没那么难了。

累是累在实处。

临安不是,到处都是人情世故,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偏又最最重要,动辄就会要了你身家性命。

等等——

“吏部的人还敢来见我?”赵竑嗤笑一声,“直接回绝了便是。”

他傍晚左右便能入宫,到时候,没人救得了吏部,也没人救得了史弥远。

史弥远许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行刺自己,明明已经把开化县的行程暴露出去,却只敢找闹事的书生的麻烦。

不能说这种事是他乐见其成,只能说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他以为“杀鸡儆猴”就真能震慑住他们了?他太小看这些人的热血了。

“都布置好了吧。”

“公爷放心。”

得到了苍翎确切的答复,赵竑也放下心来,他对这个“新”手下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对了,赵与莒……问问他那边时间要不要往前提一提,好久没见他了,还有宗祯,你也帮我协调下时间。”

苍翎点头一一记下。

夕阳如血,缓缓沉入天际,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晚霞。

金色的琉璃瓦在余晖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光线穿过雕花的窗棂,投射在选德殿内,斑驳陆离的光影在古老的地砖上跳跃。

官家盯着跪在殿内的这个人,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是没有听到风声,宗祯手下的人,还有血净,都在给他传来南面的消息。

书生因何闹事,吏部都出了怎样的乱子,最后指向何人……

他都看在眼里。

但是……

“你可知,你要诉的是当朝宰相,你一介白身,凭什么要朕信你的话?”

跪在地上的书上猛然抬头,赵竑也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人是自己带进来的,那就意味着自己信了他的话,官家如此问他,不就是说明不信任他嘛。

按孙先生所言,应该不止一位官员给官家上折子,数件证据摆在眼前,官家竟然还是不信……

他史弥远到底用了什么惑术,能让官家就这么信任他。

赵竑本来以为是因为证据不足,不能够给史弥远那些人定罪,他以为自己带回来的人证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想到,竟如笑话一般。

书生哐哐磕头的声音在选德殿内发出回响,赵竑却仿如听不见一般,耳边轰轰作响。

官家的声音似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你若是执意诬告,朕便要治你的罪,若是你现在悔过,朕还会念在你才能出众,特许你入翰林院……”

赵竑的脑子迅速转动,如果官家认定他是诬告史弥远,直接下狱便是,为何还要……

仿如封嘴一般。

官家仁爱,他定是知道!他定是知道这人说的是实情,治罪是不得已的手段,他也知道这人是被自己冤枉的,想要给他一条生路。

可惜啊。

赵竑看着书生露出诡异的笑,他站起身来,宗祯和中贵人马上就站到了官家身前。

书生双手高高扬起,冲着穹顶大喊:“天要亡我大宋啊!可恨的不是奸臣当道,而是你!”

他的手指向官家,“是你这个假仁假义的皇帝,你纵容这样的人祸乱朝纲。翰林院?”他又大笑起来,“曾经我以入翰林为志向,如今看来,这官不做也罢,谁要与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赵竑眼中有同情,他知道这个书生定是和他一样明白了,不是官家不知道,而是官家选择包庇。

从他站起身的那一刻,赵竑已能预见他的结局,他也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