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给鹿邑县所有人的心里都敲了个钟,人们开始议论,要来访的郓王是不是要给他们带来什么灾难。
这给本来没有多想的完颜琮带来了困扰,他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来了这里,才给大家带来了灾难呢?
“阿琮,你不是不在乎虚名嘛,为什么……”漓月的话说出口便自己咽了下去,他不可置信地眉头微蹙,“你该不会,认为这真的是因为你带来的吧。”
完颜琮将埋在双膝中的头缓缓抬起,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可是我治不好他们……”
“时间太短了,我们发现的及时并且开始控制,已经做的很好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况且,现在大家的舆论风向只是在关注着‘郓王’这个人身上,这个病症却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多恐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漓月不知道怎么安慰,尤其是自己心爱的人,看着他这么难受,自己怎么能不跟着痛苦呢。
正在两个人陷入苦闷之际,宝嘉在外面敲门道:“爷,汴梁的钦差来了,还带来了几名医官和医士。”
漓月轻轻推了完颜琮两下,完颜琮这才应了声:“好,我这就去。”
这位余钦差漓月之前没有见过,看起来和完颜琮也不是很熟的样子,但是对他们却颇为恭敬,据说曾经跟随这次来此的医官之首——仇医官一起处理过瘟症,算是有经验。
大家略过没有必要的寒暄,直奔主题,在听了县令的汇报后余钦差频频点头,“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下一步要加强庄子上的秩序管理,既然我们带着人和钱来了,人力和物力就都要增强;还要继续排查患病的人,看看是否集中去到庄子上,庄子上有哪些人有所好转,都要区分开来,这个事情,仇医官比较了解。”
“对,区分开患病的没有患病的人非常重要,还有一点,有的人及时没有患病,但是接触过患病的人也是有风险的,因为从你们记录的情况来看,这个病症并没有征兆,可能得了好些天才开始有症状,其实这个很不利于排查,我们这次带来的人多一些,也专业一些,希望能够帮到鹿邑县度过此劫,在老夫辞官前能够不留遗憾。”仇医官的头发和胡子都是花白的,人消瘦的很,眼中却极为有神。
完颜琮小声告诉漓月,他们带来的其他医官和医士好几个都是仇医官的门下,他应当是皇上最信任的医官之一,医术很厉害。
漓月听了眼中燃起希望的小火苗,“那你们双剑合璧,岂不是天下无敌,瘟症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或许是漓月太激动,也或许仇医官早就关注到完颜琮,仇医官一边开口一边摇头苦笑:“郓王的医术师从第五道,虽然和老夫不是一派,却也不得不承认十分高明,我的徒子徒孙们至今还没有超过郓王殿下的。”
“仇医官谬赞,您有救治瘟症的经验,只此一项,就胜过许多人了。”
仇医官摆摆手,“此次瘟症多亏是王爷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他话锋一转,漓月的心最先提到了嗓子眼,就听他继续说道:“以您的医术都没有能根治的良方,我对这次瘟症也不敢小觑,所有人都不能大意!”
“不错,这也是我想表达的。”余钦差接过话头,“我在路上还听说,你们因为防止百姓恐慌而胡编了几个借口,虽然效果不错,但是王爷的名声却有大大的折损,您数年如一日在民间和前线义诊,百姓们却在背地里这么说您,下官实在于心不忍,已经禀明圣上,请圣上裁夺。”
知县衙门四个县官的心咯噔一下,这叫什么?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之前担心郓王擅作主张会被牵连,现在为了支持他出的馊主意被捅到了圣上面前,可不知道圣上会怎么处置他们几个人。
实在是冤啊!这个主意也是经过王爷同意的,谁也没想到百姓们能往这想啊,本来以为瞒不了多久呢,没想到现在想法直接被带偏,现在说是瘟症,怕他们都会觉得这是为王爷开脱的借口。
“裁夺什么?”完颜琮不悦道:“我做了的事情本就是我心甘情愿,没有图名声,现在也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不适,你这样做,只是全了自己的感动,你了解真相,却站在顶峰去指责被圈在围墙中看不清真相的百姓,还想要逼圣上一起去全了你的感动?你这样做,只会让圣上和本王全都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完颜琮说到激动处用拳猛地敲了下桌面,茶杯带着茶盖一起腾空又落下,抖了三抖。
余钦差和郓王不熟,但也暗中打听和揣测过他的脾性,知道这人难搞,没想到第一天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漓月见余钦差尴尬,缓和道:“余钦差的美意我代表郓王府心领了,但是鹿邑县此时情况特殊,以后给圣上递的折子,我们还是要充分了解情况再汇报,圣上日理万机,派我们在此处理事情,可不是让我们事无巨细去烦扰他的。”
余钦差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个福晋到底是在帮他还是接着损他啊,不过听了两人从不同角度说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没有因为在别人面前失了脸面而感到羞恼,而是谦逊道:“受教了。”
仇医官开口,“不知郓王现在是否有空,老夫想带医官们会同鹿邑县的大夫们,一起探讨一下药方的事情。”
在完颜琮眼里,这才是根本,忙不迭地答应。
在县衙的一个小房间里,乌泱泱堆满了几十号人,完颜琮觉得不行,叫县令重新给他们找个房间议事。
这几日只是完颜琮和几个大夫在房间里,空间觉得刚好,人一多,他就觉得逼仄、危险。
县令动作很快,叫录事带着众人搬去一个新的房间,录事这几天一直在躲着完颜琮和漓月,因为那天的事简直太丢人、太惊险了,好几天晚上自己都做噩梦。
但是这几日跟着做下来,却发现王爷和福晋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事后从来没有找过自己的麻烦,也没有其他偏见,现在带着众人走在路上,完颜琮也只有陷入思索的表情,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令他十分敬佩。
他也不由想到百姓们的言论,若是他们知道郓王和义诊的完颜大夫就是同一个人,不知道表情会有多精彩,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要保密,自己早就想将手做成喇叭状,站在鹿邑的钟楼上大喊了,为王爷正名。
正想着,房间就到了,完颜琮让医馆的小郎中将面纱分发给各个大人,谁都没有异议地带上面纱。
“这个很不错,不过我来的路上想了想,还是不够安全,可以再紧一点,虽然没有现在美观,但关键时候甚至可以保命,还有药材……选一些味道淡些的药材,直接放到里面卷起的部分……”
仇医官在外面带面纱的这么会功夫就已经开始滔滔不绝,有见地有措施,鹿邑县的这些大夫们得知这是汴梁来的一等一的“高手”,都想赶紧拿起纸笔将仇医官说的话记下来,这可是许多大夫给别人看了一辈子病都没有的机会,可是天很冷,手脚好像不听使唤一样,只想待在袖口里不想出来。
完颜琮也觉得仇医官说的有道理,几十个人在新的房间内对药方也提出了各种改良意见,完颜琮听了都不断点头,就在他马上要绽开笑容的时候,门外传来可怕的敲门声,完颜琮真想把耳朵捂上。
不是嫌这个声音打断了大家的思路,而是单纯的觉得心慌,不知道为何。
医士去开门,果然回头望向了完颜琮:“王爷,是福晋找您。”
完颜琮走向门口的步伐都变得沉重起来,若不是什么大事,漓月不会这个时候来这里找自己,会是什么呢?难道庄子上又有人不行了?
终于见到了漓月的脸,她气喘吁吁地,看来还是跑过来的,只是她口中吐出的几个字好像炸雷一样劈在自己的脑中,她说什么?
宝嘉患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