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琮侧过身,眼中氤氲着水汽,漓月果然懂他,拿回右手捏捏漓月的脸,她说的很对,不是皇兄,是哥哥。
漓月噤了噤鼻子,“世人看着皇帝这个位置光鲜亮丽,其实很多身不由己,你要多理解,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也是那个位置带来的,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
一滴泪落下,这是完颜琮罕见地在漓月面前失态。
望月高悬,照在静谧的相州大地,一切显得如此宁静,仿佛时间在此停滞一般,但是,不会。
第二日,术虎高琪带领大军离开相州城,焦大人和都指挥使在城门相送。
漓月和完颜琮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个恶心的人,径自上了马车,不一会,漓月就被外面的笑声吸引。
“哈哈,焦大人再会。”
是颜盏将军的声音。
漓月推开车窗的一角向外看去,焦大人的脸色十分不好,估计是被颜盏将军这个笑给搞蒙了,说不定此时正在心里琢磨什么意思呢。
颜盏将军到底在笑什么呢?漓月只是确认一下自己没有听错,摇了摇头关上了窗。
这片拥有一片梅林的相州,她再也不想来了,只想快点离开。
她看了看马车内的另外两个人,完颜琮拿着医书在认真研读,宝嘉似乎在闭目养神,这两个人好像都没有自己那么好奇。
一个时辰后,漓月也不再纠结颜盏将军刚刚的做法了,因为……马车外面时不时就会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漓月隐约觉得,他这个状况,可能和昨天阿琮开的那个药方多少有点关系。
停驻休息时,漓月下车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活动活动腿脚,没想到听到了舒尔图的声音。
“颜盏,你就算有什么喜事也要忍一忍啊,没看到元帅和老将军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我,哈哈,舒尔图,我也不想啊,哈哈!”
漓月听到颜盏说了这一句话,自己也憋不住想笑,她虽然没去看舒尔图的神色,估计也不会很好。
“你!”舒尔图仿佛受到了羞辱,不想再理颜盏这个傻冒。
颜盏却拉住了舒尔图的胳膊,“我没骗你,哈哈哈哈哈,我是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今天,哈哈哈,早上一起来就这样了!”
“哼!”舒尔图才不想再搭理他,在颜盏的笑声中捂着耳朵走了。
漓月站的位置是个死角,颜盏和舒尔图应该是看不到她,所以她刚想出去安慰一下笑得停不下来的颜盏,就马上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给你,把这个喝了!”
漓月赶紧又锁了回去,她一方面是怕那两个人尴尬,另一方面,自己还真挺想听听这两个人说什么,虽然这种行为很不好,但是这个诱惑还真拒绝不了。
颜盏看到来人,刚想说什么,“哈哈”两声大笑就先开口了。
他对面的人重重叹了口气,要不是知道他这是被下了药,还真觉得颜盏是在对自己嘲讽。
颜盏又笑了几声,缓了缓笑僵的脸,“宝嘉姑娘,呵呵……你……你怎么来了?”
对面的宝嘉看他忍的艰难,也不打算挑他话里的错处,“先把这个喝了。”
宝嘉将手中冒着热气的碗递了过去,颜盏也没有犹疑,接过去就喝了,然后才问道:“宝嘉姑娘,你,噗……”
颜盏是真不敢继续在宝嘉面前笑,这几次已经把人得罪干净了,可是是在是憋不住了,一下子喷了出来,刚刚吃的药都从鼻子中喷溅了些出来。
“对……不住……”颜盏知道自己要憋不住的时候就赶紧侧头过去,但仍然觉得自己很是失态。
虽然没有看到颜盏的动作,但这巨大的动静也让漓月惊诧不已,看来这个颜盏不仅对漓月很是信任,而且十分注意在她面前的形象。
宝嘉的表情一言难尽,有点嫌恶又有些……愧疚?
“颜盏将军,你大概是记错了昨日王爷说的方子,所以吃错了药才这样的。你不用在我面前刻意去忍着,不然会把自己憋坏的。”宝嘉在颜盏断断续续的笑声中说完了这些话。
“不可能……呵呵,我不能记错。”颜盏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葛根、哈哈、辣椒……”
宝嘉打断道:“我说你记错了你就是记错了,我刚才给你喝的才是正确的方子,以后不用再喝了。”
颜盏虽然嘴上还在笑着,脑子确是蒙蒙的,药方怎么能记错呢?而且是要喝两天的呀,宝嘉姑娘给的这个一副药就好了?
“不信,你就先把你的药停了,下午再看看,是不是情况好多了。如果没有好转,你再吃也不迟。”
看着宝嘉也不像戏弄自己的样子,颜盏木讷地点点头,“哈哈,那先谢谢宝嘉姑娘了。”
宝嘉没有回头,漓月听着颜盏的笑声越来越远,自己才慢悠悠地走回马车。
这一下午,果然颜盏的笑声越来越少,等到晚饭时分,已经可以恢复平时的样子了。
从车窗外走过的士兵闲聊道:“颜盏将军终于不笑了,我这一路敢怒不敢言的。”
“唉,也是可怜,你没见他现在脸还在抽筋嘛,笑了快一天,脸都累死了。”
“听说他是吃错了药?”
“不知道咋回事。”
闲聊的声音越来越远,宝嘉这才悠悠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哼!”完颜琮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医书,端起几案上的茶杯道:“我是为了帮某人出气才准备教训一下他,没想到有的人自己坐不住,上赶着去心疼了,我可真是多管闲事。”
漓月不发一言,看着这主仆二人“角逐”,若不是她亲眼看到宝嘉给颜盏送去那碗汤药,她还真不敢定论,这幼稚的事能是完颜琮干出来的。
“爷!这种法子又伤不了他的根本,出气也不是这么个出气法啊!”
漓月和完颜琮听了宝嘉的话都纷纷瞪大了眼睛,这丫头竟然是在嫌不够狠?
紧接着,又听她自己把话圆了回去,“再说,我们两个又没怎么样,他又没负我,若说是昨日的事……那也算不上利用,咱们这么做,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完颜琮放下茶杯点点头,“行,以后我不会再插手了,你既然自己想得通透就好。”
“那你就不怕你这样做会出卖我们,让他记恨吗?”漓月弱弱地问。
“他……”宝嘉神色复杂,“是那样的人吗?”
漓月明白了,宝嘉也是考虑过了才做出的举动,虽然这话她说出来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味道,但颜盏还真是那种不怎么计较的。
这一路上,除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还真是万事顺利,没有人再来找麻烦,汴梁也没有再传出什么新的消息。
对此时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