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谢琛外套坐进车里,温素缓不过神,她没想到谢琛还会带上她。
之前他倒是说过要陪同出席朋友聚会,可温素瞧着,那大多是人多的场合,公开式的才会带她,平时都是谢琛独自去的。
谢琛自己驾车,一路往北,温素知道昌州北边跟临市丽阳,正好被一条河划开分界。
早些年还听巷子里老人说那条河在风水上不好,拦住了昌州的发展势头,全旺丽阳去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竟转眼就到了地方。
只是再次出乎温素的意料,不是她想到度假村或是什么高档山庄。
而是平平一片野地,大河蜿蜒出的一条细长分支,从上空看,像大河长出细长的脚。
“周皋是资深垂钓迷,他不喜欢农家乐,鱼塘这样的地方。他喜欢野外,人迹越罕见,他越高兴。”
因为下雨,野地里并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都是泥水。温素还要专心听着谢琛的话,没留意脚下,一脚陷进泥沼里,拔出来鞋都没了。
“……”
一时连谢琛都沉默下来。
温素涨红了脸,被谢琛目光注视的脚趾蜷缩的紧,一个个脚趾像泥巴里的珍珠小巧又可爱。
谢琛喉结动了一下,移开视线。
细风吹雨,伞都挡不住,温素黑发凌乱黏在脸上,灰蒙蒙一片草色里,只有她皮肤嫩白,像出现在烟雨朦胧中的艳情女鬼。
细碎中带靡乱,引着他的眼。
谢琛干脆收了伞,他穿的是冲锋衣,防水防油,利落解开,一把把温素掐起来,窝进怀里。
有一瞬间,谢琛好像回到儿时,记不得什么原因老爷子要抽皮带揍他,他负气离家出走。
那时随着部队驻扎在野外,山高林密,也下着雨。他路过一个百年大树的洞,看到一只红狐狸,刚断奶,爪子都没长硬。
他解开衣服包着它,一路在山里藏了两天,吃树根喝露水,最后老爷子搜山才找到他。
而那只患难与共的红狐狸,等他醒来就消失了。
这地方算周皋的秘密基地,他早就到了,撑了打伞,煮了部队锅,鱼钩也已经下下去。
听到身后脚步声,一回头就乐了。
“这是路上捡了个宝贝?不应该啊,我来来回回多少趟躺了,也没见有这福气!”
“我现在打电话给班琼,你来来回回一百趟,就有一百零一趟福气。”谢琛在他身边的凳子坐下,温素就落在他腿上。
温素轻微动了动,被他拦着腰调整姿势,头被卡进他的颈窝,“乖一点。”
温素心怦怦直跳,全身僵硬着,保持他摆的姿势。
周皋朝着她脸上扫了一眼,发丝挡着,他还是认出来,“温小姐啊,妹妹,你现在名气大了,我老婆都知道,还跟我打听你长什么样子,能叫谢哥迷了窍。”
他吃吃笑两声,“哥哥那次给你制造机会,也是下血本了,散场我就去了医院催吐。怎么样?是不是那晚上二哥从了你?”
温素一直没抬头,听他说起谭园那晚,才知道今要见的周皋是他。
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视线对上,他促狭挑眉,温素僵着脖子没有说话。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不知名的水鸟从他们面掠过,细雨在江面升成雾气,烟波浩渺。
温素被城市里小房子藏久了,自己心境也仅仅缩着,猛见他身后这一幅一副辽阔景象,心神失守。
见她怔然出神,周皋不恼反喜,“我就说我这宝仓,都是过人之处,景好看,风好吹,连鱼也多,对了说起鱼也多,二哥你看我这大宝贝。”
他指着手中的钓鱼竿,若不是现在鱼饵已下,他能把杆横在谢琛面前显摆。
谢琛眉眼浮着笑意,“纪州手竿,你花了大价钱。”
谢琛说大价钱,那绝对是普通人想不到的数字。
温素都从山水中抽出来望过去,第一眼看不出什么,只是一支竹制的鱼竿,第二眼,第三眼……也看不出稀奇。
就像平常地里长出的细竹子砍下来直接当了钓竿,没有价值不菲的气息,完全是乡下老农的玩意儿一样。
她坐在怀里,任何细微的举动都瞒不过谢琛。
谢琛捋一下衣服,挡住风,对她解释,“华夏自古就有“一竿风月”的说法,现在科技发展,材料多了,少了风月味道。他手上的这一只,是由真竹,高野竹,矢竹组合配置,倾注了几代制竿艺匠一丝不苟,一竿入魂的心血,非常罕见,竿中极品。”
说到得意处,周皋简直眉飞色舞,“现在的鱼竿都是碳纤维,全碳和半碳也就那样,没一根能赶上我手里这支。还得是二哥这样的老钓,一样就能认出来。就是二哥你不仗义,咱们这一群儿钓鱼都是跟你学的,结果大家上了瘾,你封竿了。”
温素不由仰头看他,她知道有的男人会很喜欢钓鱼。
她父亲有几个朋友一入钓门,四海皆空,老婆孩子都成过眼云烟,哪怕离婚都要钓鱼。
她母亲曾经感叹,钓鱼如毒品,沾上就是一生。
从未听说还有迷上钓鱼的人,能主动封竿的。
谢琛今天穿的冲锋衣是纯黑色,温素被他裹着,头发也是鸦黑的,一片浓黑中抬起一张素白的脸。
那一霎那的视觉冲击,谢琛没忍住,低头在在她眉心上落下一吻。
周皋当即惊叫起来,“咦咦咦~二哥你见谁在钓友面前秀恩爱的,吓着鱼了。”
温素全身都臊红,死死低下头,再不抬起来。
谢琛眉风都没动,“不用吓,你也钓不上来。”
周皋丧了脸,“恶毒了二哥,知道我技术差,看在我装备更的份上,要不你今天教我两招?”
谢琛搂着温素,“你只有两把椅子,我教你,素素坐哪?”
温素脸上热气更多,
风吹过发丝,露出她一张脸,白如细纸脸颊又灿若烟霞。
周皋看了她两眼,突然笑了,递过来车钥匙,“妹妹你冷吗,裹着二哥衣服多难受,哥哥车后备箱里有衣服,崭新的,牌子都没去,你先穿。对了后备箱还有椅子,麻烦妹妹穿衣服的时候顺便搬过来一把。”
温素没接,仰头看谢琛,刚才细雨淋湿他的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梳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发色润黑,比杂志上发胶特意的模特还吸引人。
谢琛眉眼促狭,“素素不去也好,我抱着你,比教他有滋味。”
他话音刚落,温素就从他怀里站起来,他也没阻拦。
看着她撑开伞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风雨里。
以为木讷迂顺,其实聪明灵秀,他的很多话中含义,她都懂。
周皋瞟了一眼温素的背影,转脸看远处烟雨,“二哥这次叫我,难道又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