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素勉强绷紧眼眶,不让泪水留出,“他说,我跟他没有两清……”
话出口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她婚姻卖身还债,荒唐难以启齿,她实在说不出口,也不想跟他解释。
“你怕他纠缠?”
温素一懵,她确实很害怕。张应慈对她从来不留余地,用尽手段折磨她,最喜欢她绝望瑟缩,她害怕回到以前的日子。
还有……对未来的恐惧,张应慈让她知道卖身这种走捷径的方式,根本无法真正还清债务。
她用婚姻尚且如此,那做一个工具人泥?七百万啊,七十万尚且如同大山快要压垮她。
那七百万,她只会尸骨无存。
“不用害怕。”谢琛眼睛又黑又深,盯着她看时像深渊。
她的惶惶不安,沉在里面不起波澜。
“你现在跟着我,别的给不了,安全你大可放心。”
温素张口,嗓子里却只有嘶鸣。她想说张应慈不择手段,为人器小难缠,她这些年领教多了,他不善罢甘休,就会叫她永无宁日。
可视线中男人神色铁铮,伟岸笃定,仿佛张应慈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经历告诉她,任何没有实现的承诺都不值得信任。
她明明心存犹疑,却忍不住沉下来,稳下来。
温素静默许久,无声地拿起桌子上的文件。
谢琛明白她的态度,后靠回沙发,“还有一件事。”
他揉了揉眉心,”素津是你的,不会经营公司,我慢慢教你。你愿意学吗?”
他声线平,一字一字地却在温素脑海掀起惊涛骇浪,“我……学?”
温素觉得这跟天上掉馅饼砸中她一样难以置信。一个工具人最好的样子就是无知听话,他现在却要让工具人开始掌握工具。
温素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与他连成一线,白衬衫严谨地扣到最上面那颗,坐姿端正坚毅,令人不自觉诚服。
温素愣怔怔点头。
男人脸上总算带上一丝笑意,“今天先休息,明天带你去公司。”
短短时间温素接受的冲击一波大过一波,神经都像被锻炼耐实,这次她反应很快。
“我……要准备什么?”
“不用,有我。”
房间里里突然沉寂下来,日光中细小的灰尘悬浮。
当年父母接连自杀后,她惊慌渴望地就是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别怕,有我’。
可巨债之下,她卖房卖车卖掉所有,偌大世界没有她容身之所时,会跟她说话就只有债主。
*****
温素以为去素津,就是陪着谢琛,当个摆设,没想到到了地方却要开会,而且是她作为公司老总给底下的员工开会。
素津公司小,办公地点不大,只在昌州靠近三环的写字楼里,租了一个小格挡,七八十平。
员工更少,五六个人,凑起来围在一张小长桌边都坐不满。
可温素如坐针毡,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目光,眼中的求救赤裸明显。
谢琛面上淡笑,眼睛里沉肃无波,在她耳边低声道,“素津是工程承包公司,这里只有常驻办公的文职人员。他们会做自我介绍,你不需要出声,冷着脸点头就行。”
谢琛知道改变人的性格很难,温素的柔弱无害他很喜欢。既然本身是一只羊无法改变,那他就给她披上狼皮扮成狼。
温素顿了顿,放在桌子
谢琛眼中泛起微弱笑意,他很早就发现温素在有意学他,跟管平说话时,跟蔡韵见面时,还有跟在于兰身后,她只要不想回答就会学他冷脸。
画虎画皮,有那么几分相像。
会议开的很顺利,全程气氛压迫到了极点,温素散会时去洗手间缓解情绪,听见有员工议论她,一看就是个不好伺候的老板。
温素溃荡的胸腔忽地有了丝底气,她知道自己懦弱,多年未曾出过社会,是个被时代淘汰的卑薄人。
可谢琛强硬把她拉出来,也教了她方法。就只为还债,她也必须硬起来。
从办公室出来,管平带着蔡韵去开车,这座写作楼是早十年建造的,那时候车少人穷,根本没有建造地下停车场。
现在这里繁华了,车位少的可怜。
从这些小事上面,就能看出昌州已经落后全国城市发展趋势很多了,刘市长发展经济迫在眉睫,谁拖他后腿,他指定叫谁过不去。
张应慈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就看杜建平这个老狐狸会不会出手了。
谢琛在心中想着接下来的计划,余光瞄见电梯墙壁上温素模糊的影子,婀娜如水,长了一幅美女蛇的模样却连小白兔都不如。
“刚才表现很不错。”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声音落地的一瞬,温素偷眼觑他,只看见一片光洁的下颌,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
她嚅嗫半晌,硬着头皮道:“……谢谢。”
电梯下行很快,来到写字楼大堂,门外面管平带着蔡韵已经举着伞在等了。
蔡韵走过来,将伞打在温素头顶,“外面太晒,门口车停的太多开不进来,还要走一段距离才行。”
温素闻言看谢琛,他和管平手里都光着。
“你……不打伞吗?”
管平笑着解释,“谢总以前在部队风吹日晒。现在天气只要不是太恶劣,一般不打伞。”除了出席公开场合,私底下他就没见过谢总太阳底下打伞。
温素抿唇,看向他身上的衣服,深灰色的西装接近黑色,衣领扎的紧,站在太阳底下吸进阳光,温素已经可以想到他汗湿的衬衣。
“……抱歉。”可能是刚才经过开会,她的胆气竟然大了,从蔡韵手里拿过伞,踮脚举在谢琛头顶。
管平一愣,想要说什么,就见谢总一手接伞,一手揽住温素的肩膀,大步走进阳光里。
蔡韵多少也知道一点谢琛的习惯,此时跟着愣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交换惊讶后,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