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之格外珍惜今时之新春。
然,初八终至,商铺纷纷开了张,辞旧迎新罢,到底是要复工了。
是日,晨光正好,吴氏商行之内原有一批临省的订单,预计今日始发运输,吴清之甫一上岗,遂专注的监督起来。
谁料,竟是出师不利。
只道是那城门之处突设关口,禁止出入,严防死守之下,乃是彻彻底底的封了城。
正当来往民众怨声载道之时,帅府四少萧子山却率一众精兵赶到,城门开罢,但见其外,赫然是一副相熟的面孔。
便是那矮身凶相的上野一郎。
上野一郎身后跟随一支小兵团,大有长驱直入、意欲破城之势,口中呼号,美名曰护民生、振民心。
一番对峙之下,萧子山雷霆大怒,周旋不能,终于开枪,逼退上野一郎。
饶是几岁的黄口小儿亦能明了,这岳安城,到底是不太平了。
订单发运不得,吴清之且先拍了电报致歉,谁料,甫一互通消息,遂听得他城讯报,竟是处处风雨飘摇。
外患已成定数,倘若干戈大动,便是生灵涂炭。
眼下,岳安城尚为净土一片,但及沦为废土,大约也只是时间问题。
故而吴清之不敢再加拖延,即刻召集人马,召开董事议会。
迟榕似懂非懂的落于吴清之的临座,但见诸位董事神情肃穆,气氛凝结。
“想来,在座许有几位叔叔乃是皇帝年间生人,是见过战事的。”
吴清之嗓音清冷,目光环视一圈,复又开口,“家父正直,最忌讳冷眼旁观。如今外敌入侵,我便要按父亲的遗志,尽我所能,支援前线。”
“——诸君,可有异议?”
吴清之眉眼如画,却是字字铿锵。
他天生乃是一派上位者的态度,今时今日,非但决意献力救国,更欲拆解股权,安置各位董事。
迟榕终于听出端倪,如此,便是临别了。
天气到底寒冷,会议室里,人人口中呼出缕缕的白气,吴清之态度强硬至此,果然无人逆反。
不是不反,而是无人不怕战乱。
冬末时节,黄昏仍旧来得早些,天色微微渐暗,迟榕遂与吴清之一道返归。
今日分明是喜气洋洋的初八,左右街道本该张灯结彩,然,此时此刻,却是一路畅行。
原是从疟疾中复活的岳安城,竟然一寸寸的再次陷落。
迟榕默不作声,那厢,反是吴清之开口道:“迟榕,最近可还有想见的朋友,大可以再联络一下。”
此话深意,根本无甚明显了。
迟榕于是掰着指头数数,好友几位、师长几位、相识几位,若想一一拜别,却是一件难事。
何况,更有许多再也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