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娉婷小口小口的喝下那热水,秀眉微微皱起。
“爹地,为什么又要哭!”
但见她心烦意乱的撂下那热水杯,于是,只听得砰的一声,水面便大开大合的摇晃起来,几欲溅出杯口。
近来,白娉婷愈发的厌恶起白老爷来。
久病床前无孝子,大抵便是如此了。
自从上野一郎丢弃棉货落跑,白娉婷私通之事旋即被曝,萧子山当机立断,以雷霆手段抄查白家,不留余地。
眼下,白家势如山倒,再无权无势,更无钱财。
偏偏白娉婷不肯低头,如何也要留下一栋大屋来住,却又苦于聘不起佣人,于是唯有自行伺候白老爷。
彼时,白老爷卧病不起,情绪低落,时常哀叹,偶有哭泣,久而久之,白娉婷着实无法再加忍受。
她已然说过了无数次,自己还有办法东山再起,只是此番,白老爷却如何也不肯应了。
“娉婷,爹地知道你去找了日本人!”
“那又如何!”
这分明是以往有过的对话了,然,此情此景,竟在病院之中再度重现。
白娉婷恨恨的瞪着白老爷,但见那手背之上尚且引着吊针,很是虚弱苍老的模样,可她心中却无一丝的愧疚。
“治病是要花钱的!我还要再去找日本人!不然哪来的钱!”
白老爷闻声,默默无言,只摇一摇头,任由泪涕纵横。
白娉婷见状,遂碎碎念念的抱怨道:“清之不赞同我也就罢了,怎的事到如今,连爹地也不懂我的用心良苦……你们都不识时务!”
她正说着,须臾之间,却惊觉腹部微起绞痛,先前并不严重,随后,竟是愈演愈烈。
白娉婷于是扶住墙壁,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早不来晚不来,莫非是这时来月信?不该啊……”
的确很不应该,白娉婷疼在肠胃,刺骨钻心,甫一起身,更觉天旋地转,唇舌发苦。
白娉婷终于不堪疼痛,隐约有了些许的察觉,她即刻转向白老爷,只见父亲已然哭成了泪人。
“爹地……你让我喝了什么!?”
白娉婷不可置信的嘶声尖叫起来,可一旦扬声,前额与颅内竟也一道发作,顿时,头痛与目眩,几欲将她撕裂开来。
那厢,病房之外,吴清之正欲携了迟榕离去,但听室内忽有响动,遂紧了紧眉头。
方才,白娉婷便是守在这病廊之中等待,甫一迎来吴清之,当即冲上前去,左右哀求,肯请他再施一次怜悯。
然,大抵是意料之中,吴清之果然拒绝了她。
却是此时,迟榕竟扬起小脸,唯见吴清之进退两难,于是笑道:“我去车里等你,你要快点回来哦。”
吴清之柔声道:“迟榕,我很快就来。”
话毕,迟榕已然提步,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只待人影远了,如此,吴清之的眼色,方才由款款的深情,渐渐转为漠漠的清冷。
当是时,病榻之前,白娉婷终于难以忍受折磨,痛苦撕扯不下,旋即跪倒在地。
“爹地,你不管我了……你不管我了……你到底让我喝了什么!”
白娉婷根本无法站立,她天生娇惯,金枝玉叶的活了一辈子,如今竟然匍匐在地,只能如蜉蝣般蠕动,寸寸爬向那病房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