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再见到何宵朔时,是在第二天傍晚。
如血的残阳铺在西边的天空,凌云客栈的大门上裹着一层橘色的柔光,门口的青樱树哗啦啦地摇着,树梢上挂着指甲盖大、尚未成熟的青色樱果,美好的像是锁在陈年宣纸上市井夕照图。
瘦弱高挑的少年佝偻着身体,一步步艰难地走上台阶,跨进凌云客栈大门。
他深灰色的衣裳上沾满了血水,头上血流如注,但人还清醒着。
店内的小二和掌柜吓得险些乱了分寸,本准备找人将他抬去医馆,但少年固执地扶住门框,只说要找凌云客栈一大一小两位仙人。
唐果听到枣枣的提示后,丢下毛笔就哒哒哒地冲到走廊,脑袋从栏杆伸出,看着下面快死的何宵朔,扁着嘴差点儿哭了。
海晏没在,去城外探查那处凶地了。
唐果人小鬼大地指挥着客栈小二将何宵朔搀扶到客房,然后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她捧着湿毛巾趴在床头,半悬着身子认真又小心地给他擦脸上的血迹,不敢高声语,生怕惊了因疼痛昏睡过去的人。
何宵朔清醒着,只是他太疼太累,不想睁开眼。
脸上贴着温热的棉巾,一点点在他伤口边缘擦过,像春日里绵密的淫雨般,让他心口有些泛酸。
他睁开眼睛看着嘟着嘴给他吹起的小团子,定定地看着她:“小仙子说的话可还作数?”
唐果跪坐在床头,两只手攥着毛巾,眼眶红彤彤的:“作数。”
“但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唐果气得胸口疼,跟只河豚似的小心摸了摸他红肿破裂的嘴角,还有高高鼓起的额鬓,以及肿的更馒头似的腮帮,“你都伤得这般严重了,到底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何宵朔轻轻勾唇,但扯动嘴角的伤口,表情有些扭曲。
“这些伤不碍事。”
皮肉伤而已,又不是没挨过打,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只要离开了何家,以后的日子总不会过得比从前还差。
唐果脸色一沉,将棉帕甩在他脸上:“你都要死了好不好?”
她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儿,何宵朔这一身伤搁在成年人身上都不一定受得了。
更何况,他身上何止门面上那点伤,她只是粗略检查了一下,就发现他腹部有些鼓胀,内脏肯定有出血点,可是这里也没有将人开膛破肚再缝缝补补的条件,所以这腹部的血能不能止住,还得另说。
想了想,唐果还是将之前那种丹药取出来,给他嘴里塞了一颗,伸手按了按他的肚子,发现他立刻疼得脸色煞白,身体都蜷缩起来。
一蜷缩,他身后的伤就血流如注,将衣裳和床单都染得红艳艳。
“我不敢给你乱喂药,你再撑一撑,好不好?”
唐果吓得都快哭了,这可攻略nc也太脆皮了,她怕这隐藏任务还没开始,可能就要宣布结束。
而且何宵朔有很大可能是卫曜霆,万一何宵朔现在挂了,她这个位面不就寂寞了!
何宵朔见她害怕,手指轻轻勾住她的小爪子,哄着她:“好,我再坚持一下。”
“别哭。”
他看着豆大的眼泪从她漂亮如新月的眼睛里掉出来,落在自己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