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爷子的真正死因验出来了吗?”
唐果随手拨着蛟铃漫不经心地问道。
玄尘微微侧过半身,低声道:“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
“肯定不是单单被烧死那么简单。”唐果摊开手笑道,“我估计你也猜到这点了吧?”
玄尘是早就想明白这点儿,但是他不懂唐果为何这么笃定:“贫僧昨夜与裕策道君一起,问询过李府上上下下的人,没人听见李老爷的声音,有些下人是在闻到烧焦的味道后跑出来的,有些则是看到后院有火光,以为哪里走水才提着水桶过来……”
“昨天晚上太晚了,发现人被烧的时候,很多人都提着水桶冲过来,现场的痕迹早就变得凌乱,没办法判断是人还是鬼下得手,但是李家的人好像更倾向于是鬼下手。”
唐果抬眸看着站在门口抽抽噎噎的李家人,目光从最左侧的李老夫人挪到最右侧的李三公子身上。
这一家三代其实挺有意思的。
唐果拉着玄尘走得更远些,找了张石桌,随便挑了个凳子坐在长势极好的西蜀海棠下。
玄尘随她落座,问道:“常清呢?”
“你还记得你家小师侄啊?”唐果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玄尘敛眉低眸道:“还要多谢你昨晚看顾。”
唐果龇牙笑了笑,摇头道:“我昨晚也不在宋家,你别谢我。”
“你昨晚去哪儿了?”
玄尘意外地看着她,倒是没想到她大晚上的还能在外面浪。
唐果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蛟铃摇得叮当响,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是快活去了。”
玄尘:“……”
“不过你放心,你家小师侄不会有事的,我将那枝南海桃木送给他了,桃木中有我收集的一缕残缺龙魂,还有一抹旭凤的意识,这两样都是祥瑞之物,放在如今也是极为罕见的,有那东西在身上可以保住他小命,只要他不是无极限地作死,就不会出事儿,所以大可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宝物太过贵重。”玄尘颦眉道,眼底是明晃晃的不赞同。
唐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枝比较稀奇的桃木罢了,对我来说作用有限,对常清来说还是非常有用的,很多东西的贵重与否在于握住它的人是否能掌握其价值,放在我手里就是摆设,插在花瓶里多看两眼,但是却完全不能用,搁置也是浪费。”
玄尘低眉不语,但是已经开始在思考回赠些什么礼物,来偿还着人情。
常清到底是他师侄,鬼王虽可对佛门弟子庇护,但她随手相赠的物品也实在太重要。
更何况,在他心底多少还是不喜她如此作为,明明都没送过他什么东西。
偏偏常清竟然拿到了。
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
……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停尸的厢房那边验尸已经到了尾声。
唐果与玄尘并肩朝着门口走去,但是并未进去,等在外面看着薛捕头带着仵作出来。
两个捕快带着李家的人离开,唐果靠着朱色的回廊柱子,看着哭闹不止的李老夫人伸手去掐一脸麻木的李夫人,一旁的李三公子单手拉住李老夫人,眼底却又藏着极深的讽刺,而跟在后面的李家大姑娘拿着帕子抹掉眼角的泪水,左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右手腕上带着的碧色翡翠玉镯,神容憔悴,但悲喜都极浅。
“你们佛门弟子可是会看面相?”唐果抬头凑到玄尘耳边低声询问。
玄尘的耳根有些痒,想伸手去摸,但是又觉得不太好,只能轻轻抖了抖眼睫,忍着她说话的气音喷在耳廓上。
“佛宗弟子是不给人看面相的。”
玄尘微微抬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顺着唐果的目光朝着离开的李家人看去。
“你总是若有若无地看着他们,是觉得他们有问题?”
唐果低笑道:“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一家人为什么都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偏偏这演戏的技术还骗过了所有人。”
玄尘:“这世间能保留赤诚之心的人,本就极少。”
“倒也是。”
唐果低低叹了口气,有些无趣地看向正在交谈的官府人员。
薛慎也是一抬头就看见了唐果,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说什么,继续与仵作交谈起来。
仵作姓计,名叫计长川,李家前前后后几具尸体都是他验的。
计长川低声与薛慎,还有站在一边的裕策说道:“李老爷的确是被火烧死的。”
薛慎有些惊讶:“被火活活烧死,怎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还没说完。”计长川瞟了急躁的薛慎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在被火烧死前,李老爷就已经昏过去了,他被下了大量的迷药,就算是把他扔到冰窖里,也会在昏迷中被冻死,根本不会醒过来。点了火烧,他能感觉到痛楚,但是强大的药效已经麻痹了他的器官和感官,根本没办法做出反应,只能蜷缩身体仍由大火舔舐,在被火烧得时候他还是活着的,所以肺部和呼吸的气管都吸入了不少烟尘……”
薛慎听着便一身冷汗,暗自咋舌道:“真是……怪凶残的。”
“这手段的确残忍,但是李家估计是命犯太岁,这接二连三死去的人,都是这样。”计长川继续说道,“我前后接手了李家好几具尸体的检验,不说别的,就李大公子那死状,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只是知道他先是被人掐死,之后被吊在树上,当时的现场保存良好,但是树下就是没有一个脚印,连李大公子的脚印都没有。”
“还有李小姐的尸体,被浅水溺死,但是足下却没有一点泥泞,池塘离李家那么近,也是没人听到一点儿呼救的声音……”
唐果抬头问道:“那霍雁晚的尸体,你验过吗?”
计长川愣了几秒,不知道眼前这白衣姑娘是谁,但是既然薛慎没让她离开,应该是可以听案情的,所以便如实说道:“你说大公子夫人啊?她的尸体我倒是没验过,因为是病役,镇上的大夫也看过,所以死了之后便下葬了。”
唐果指尖轻轻叩在柱子上,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裕策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唐果,问道:“不知唐大人有何高见?”
唐果摆了摆手,笑道:“高见谈不上,但是有点儿想法,李家这案子奇奇怪怪的,若是鬼祟杀人,没必要这么复杂,若是有人假借鬼祟之名害人,这手段有着实高深莫测了点,裕策道君就不觉得奇怪吗?”
薛慎也点了点头,抱着长刀认同道:“唐大师说的有道理。”
玄尘偏头问道:“鬼祟杀人,该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