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空中泻落一个大鸟般的侏儒,身高不过一米多一点,面如童颜,只不过蓬头垢发,肥大飞舞的朱砂布衣,像一对张开的翅膀,脏兮兮的,用一根粗麻绳捆住,打了个大活结,倒像是正受着虐待刚逃出来的,让人无不发噱。
当然,人小衣肥,有防不胜防的好处,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厉害玩意?你也猜不到衣袖后的两只手,会变幻什么招式,要置人于死地?甚或那半遮半掩的一对大脚,暴露一点陈旧稻草鞋底,难怪他双脚生风,步履敏捷,落地无声了。有诗赞草鞋曰:竹杖芝鞋轻胜马,一蓑风雨任平生嘛!
那侏儒突兀出场,一对久历江湖斗场的双眼,眯缝成线,由下往上,灼人般地扫了场中四人一眼,最后仰射在青城派智愚道长身上,装老沉地满脸不屑。
白文玉无所谓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地顺溜着龙儿颈上的鬃毛,静观事变。
青城派三道士惊??莫名,谁也未注意这古怪的侏儒从何而来?仿佛真从天上掉下来,吓得三道士倒退不跌,有失青城派的风范水准。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智愚道长有些惊疑不定,知道自己心中有鬼,才会这么小心害怕,毕竟与白文玉的交易,是不足外人道的,传出去,青城派可有得乐子了。
“老子是人,难道不像?大白天,见你妈的大头鬼,要你牛鼻子胡说八道!这郑家的财物,你胆敢枉自送人?郑家送你青城派香火钱少了吗?快给老子滚,否则项上家伙不保!”侏儒满腔怒火地尖声吼道,仿佛是四肢百骸积聚的力量发出来的,全身都在抖动,看的白文玉兀自好笑。
智愚道长到底不是“大智慧”的人,平时也是对本派手下霸道惯了,事已至此,豁出去了,常态恢复,如何忍得一个娃童般人物的轻辱?眼看到手的宝物飞了,有点恼羞成怒地大喝:“你算啥东西,竟要……”
话犹未了,“啪!”脸上突兀地挨了一巴掌,显出五个细小的手指印。手法之快,白文玉也只觉那侏儒奇特地一跳,肥大的衣袖一晃,智愚就中了招,心知今日遇到劲敌了,遂存下戒心,更加注意侏儒的武功路子,研究应付之法。
“先示惩戒,让你牛鼻子知道,对本君不敬的后果!我‘矮祖君丁’金不换岂是好相与?”
智愚道长耳闻名号,立刻想起十年前,震慑武林的煞星异客,人称“矮祖君丁”金不换,只因天生侏儒,屡遭世人歧视欺辱,故性情暴烈偏激。后拜一和尚为师,习得高超怪异武功,这下江湖上,得罪他的人,就遭了八辈子的殃,不是缺胳膊,就是缺一条腿,甚或体无完肤;轻者还好,只是财物被盗,人没吃亏。请高人对付,反倒屡屡受挫,讨不到好处去,吃的苦头更重。无奈,只能听之任之,任他胡作非为,幸好他不伤人命,不奸不淫,亦正亦邪。
人的名,树的影,智愚道长知道今日难讨好去了,心里不禁烦躁起来,手足无措。
悟能小道不知其厉害,只是心里奇怪:平时师叔威风凛凛,怎么今日如此畏手畏脚?到底初生牛犊不怕虎,忍不住“唰!”地一挥剑,闪身窜前,剑尖怒指“矮祖君丁”金不换,大喝:“臭小不点,胆敢对我师叔无理!看剑!”
“矮祖君丁”金不换根本没把悟能搁在眼里,矮小的身躯纹丝不动,脑袋只是一闪一偏,避过削来的一剑,笼在肥衣里的双手剧烈晃动,酝酿厉害杀招,想在白文玉面前显摆、震慑,嘴里却发出冷冷的尖细嗓音,挑衅道:“妈的,什么玩意?何不大小牛鼻子齐上!”
悟能小道士如何沉得住气,闻言大怒喝道:“臭小狗,本道爷一人就将你劈成两片!再接一剑!”
这下可好,“矮祖君丁”金不换最听不得被人轻辱的言语,触犯了他的忌讳,心头一怒,只闻林中一声尖细的怪笑,白文玉突然发现,他衣袖里的手臂无端暴长,人一闪,右手已莫名抓住悟能的剑尖,左手一伸,便奇快地点了他腰部的软麻穴,喊声“起!”,悟能小道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直向场边一棵大树飞去,“嗤!”不偏不倚,恰好挂在横生的断枝上,活像暴晒的衣服人干,随着去势,惊险地左右摇晃。
那悟能小道士??得面如土色,口里惊声大叫:“师叔、大师兄救我!”
智愚师徒见悟能如此不济,恐毁了本派的声誉,双双暴喝,一前一后,持剑就冲向“矮祖君丁”金不换,剑势比悟能又自不同,毕竟是师徒,相互配合得当,剑招绵密如网,攻势凌厉,后着不断。若是一般武者,恐怕也就凶多吉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