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凉枭总会“适可而止”,在他快要真正情动的时候及时的掐灭这把火。
两人都平复下来的时候,杜晓瑜的唇有些肿了,她顾不上,挺直了脊背,像个准备谈生意的商人,开口道:“我想把四叔送到西洋去医治,凭王爷的人脉关系,能做到吗?”
傅凉枭沉吟一瞬,不答反问,“你相信西洋的医术?”
她当然相信西医。
中医的局限性太大了,况且又是这种时代,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四叔的情况,中医还真没法让他恢复,但同时期的先进西医,或许还能有一丝希望。
如果四叔最后一定会死的话,杜晓瑜宁愿把那百分之一的希望押在西医上。
“我想赌一把。”她道。
傅凉枭似乎有些不赞同,“连我都没见识过西洋医术,你怎么敢赌?况且,这应该只是你一个人的设想吧,你又如何知道,长辈们会同意把你四叔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杜晓瑜的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笃定,“只要王爷肯答应帮忙,我就一定有办法说服我爹娘和爷爷奶奶。”
“你最该说服的人,是你四叔。”
听傅凉枭这么一提醒,杜晓瑜迟疑了一下,随即又说,“我是为了救他的命,四叔应该能理解的。”
傅凉枭沉默了好半晌。
在一起这么久,他头一次觉得她的想法竟然如此的大胆,惊世骇俗。
他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在思考,她为什么会如此的笃定西洋医术,又是什么时候接触的西洋医术?
小丫头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活了一辈子重生回来还要让人震撼呢!
傅凉枭虽然没明说,杜晓瑜却当他已经答应了,心情顿时松快了不少。
“准备什么时候走?”傅凉枭问。
“越快越好,我四叔的情况不太稳定,若是再耽误下去,我怕来不及。”
“嗯,等我消息。”
送走傅凉枭,杜晓瑜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
第二日,趁着还没出门,她直接去外院找杜程均。
丫鬟说四爷刚起,还在洗漱。
杜晓瑜也不急,说:“没事,我在院子里等他。”
杜程均出来的时候,见到小丫头坐在石桌旁,百无聊赖地吃着点心。
“五丫头这么早?”杜程均走过去坐下,语气透着几分闲适,头顶的芭蕉叶落下大片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而深沉。
杜晓瑜想起接下来自己要说的事可能不被接受,先深吸口气,再认真地看着他,“四叔,您这几日感觉如何?”
杜程均道:“就那样吧!”
倒是个不算敷衍的回答。
脑海中回想起杜晓骏的话,杜晓瑜眼珠微微转了转,“上次我四哥跟您说的那事儿,是真的。”
杜程均有些错愕,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个办法,或许能救四叔。”
“”
说实话,杜晓瑜哪怕医术再高,在杜程均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和杜晓骏一样。
昨天杜晓骏在马车上说的话,杜程均并未放在心上,只当那孩子有心,想让他别因为病情而难过。
不过眼下对上杜晓瑜这样一双笃定的眼睛,他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信她一次”的念头,“嗯,你说。”
仍旧是淡淡的表情。
杜晓瑜已经习惯了四叔的性子,倒不觉得哪里不妥,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想让四叔试一试西洋医术。”
杜程均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像是在沉思。
杜晓瑜也不着急。
王爷说得对,最难说服的,便是四叔。
只要他本人同意,那就什么都好办。
过了好一会儿,杜程均才缓缓说道:“五丫头,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只不过,这想法有些荒谬了。”
先不说他一辈子生长在大魏没去过西洋,就算真有那想法,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况且,谁都没亲眼见识过西洋医术是什么样的,谁又能保证那边的医术就一定能让他恢复过来?
杜程均不是不愿冒险,而是觉得小丫头这个想法压根就不靠谱。
“四叔。”杜晓瑜怕他直接走人,忙说:“您觉得哪里荒谬,咱们可以再谈谈的。”
杜程均问她,“你知道怎么去西洋吗?”
“知道,要坐船出海,行驶很长时间,到达海的另一边,那就是西洋了。”
“那你可知道,西洋与大魏,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正是因为截然不同,侄女才会想着既然大魏的医术不行,那就让四叔去试一试西洋的医术啊!”杜晓瑜眨了下眼睫毛,白嫩的脸蛋上除了纯净,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认真。
杜程均摇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
杜晓瑜不否认他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不过,“事在人为,只要四叔肯,我便是想尽办法,也会送你去医治。”
“晓瑜。”
四叔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唤她。
“四叔。”杜晓瑜坐直了身子,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
“四叔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杜晓瑜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话,心里头说不郁闷那是假的。
可是看四叔那副淡然无波的样子,自己如果再多说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站起身来,“那四叔注意休息,我还要坐堂,先走了。”
杜程均轻点了下头,目送着她走远。
一整天,杜晓瑜给病人看诊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有好几次险些把方子都给开错,好在有翠镯提醒。
翠镯见她精神不佳,想着怕是这些日子累坏了,等病人都招呼得差不多了便劝道:“姑娘要实在撑不住,就先回去吧,这里留给奴婢们就行了。”
杜晓瑜顺势点点头,她心思不在这儿,再待下去只会害了病人,索性交代了几个小丫鬟一番便回了杜家。
杜程松因为刚出狱,不方便去坐堂,这几日都闲在家里。
杜晓瑜去看杨氏的时候,刚好他也在。
“爹,什么时候来的?”杜晓瑜笑问。
杜程松道:“来了有一会儿了,筱筱今天回来这么早,是铺子里不忙?”
杜晓瑜如实道:“我今日状态不好,怕开错方子,索性交给丫鬟们了。”
杨氏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晓瑜迟疑着开口,“是有件事处理不好。”
杜程松马上坐直身子,“什么事你说,爹或许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杜晓瑜咬了咬唇,压低声音道:“我想把四叔送去西洋医治,但他不同意。”
“西洋?”杜程松显然也是一愣,“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杜晓瑜说:“爹和爷爷都没办法,我也没辙,那就只能赌一把。”
“可是这也太荒谬了。”杜程松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西洋那么远的地方,你四叔他怎么去得?”
杜晓瑜不甘心,“爹,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希望呢?万一四叔去了,真能医治好,那岂不是解了爷爷的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