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还有一年,大汉东印度公司,不,应该叫大汉北大漠公司的政策,就要迎来朝廷许诺的十年期限。
下一步怎么走,是很多人关心的问题。
皇后也很关心。
手里的隐形权力被朝臣砍掉了一大截,那钱袋子就得抓紧一些,才能让她把失去的安全感补偿回来。
塞外草场的政策变化,关系到钱袋子,自然不得不关心。
比如说,在凉州北边的草原,皇后认为,设置官府治理的条件已经很成熟了。
就算还不能设个镇北都护府或者护北都护府又或者安北都护府什么的,但设一两个两三个都督府,不成问题。
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维护大汉在草原上的利益。
就像九原那样,不是很好吗?
西域辣么远的地方,都有长史府,凭什么草原辣么近,连个都督府都没有?
至于设立的都督府是不是可以塞点自己夹袋里的人进去,不重要。
成立的都督府那么多空缺,会不会有人求到门下,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内部快要打出狗脑子了,还能向大漠扩张势力,让草原胡狄趴地上喊大汉爸爸饶命,对强汉来说,那都是基本操作。
当然啦,季汉手里的底牌,也是让帝后敢这么想的底气所在。
汉虽旧邦,其命维新。
推广新的劳动工具,推行新政,想方设法推行皇权下乡,清理田籍,清查户口,清洗世家……
季汉只有半边天下,其治下人口却已经达到一千多万。
是魏吴两国总和的三倍有余。
这是什么概念?
原历史上与汉相提并论的唐,在贞观三年就灭了东厥。
却得等到十年后,也就是贞观十三年,官府登记在册人口也才一千两百多万。
后世皆言汉末三国战乱,从人口巅峰时期的六千万下降到七八百万,十仅剩一。
这是对的,也是错的。
对是因为这是官方统计登记的人口。
错是因为没计算世家大族的隐匿人口。
西晋灭吴统一天下时,清查出来的人口就已经达到一千六百多万,两年后又达到几乎两千万。
这还是在司马晋官品占田和荫人以为佃户、衣食客等奇葩制度基础上。
因为这些国家政策,就是在光明正大地鼓励门阀世家隐藏人口。
所以季汉在严厉打击世家大族同时,又提高了医学水平,再对南中凉州并州等地的蛮夷不断齐民编户。
如此犹不满足,还到处掠夺劳力。
这么多年才搞出个一千万人口,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过有了这一千多万人口,大汉就可以睥睨四方,大叫道:谁敢不服?
生僚不愿意种甘蔗就干生僚,
胡人不愿意剪羊毛就干胡人,
世家不愿意承认汉命维新就干世家,
贼人不愿意倒戈卸甲认罪就干贼人……
反正就是干干干!
皇后也很想干。
本宫不能伸手前方军中,难道还不能在后方多搞点钱?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河北大战在即,宫中府中波澜不惊的原因。
司马懿可以凭借太行山守住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但只要有一次失败,那河北就等着喜迎王师。
大汉这一次东征就算失败,大不了三年后再来一次,反正耗得起。
所以天子可以不在意太行山的战线,但听到自家草场又丢了几只羊,顿时就是大怒:
“皇后说的是,那些草原蛮夷,到现在还敢不服王化,待此战结束,有他们好看!”
不知道朕的连襟是谁吗?
你们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有蛮夷自寻死路,自然也有蛮夷头脑清醒。
比如说没鹿回部的窦速侯、窦回题两人,就很清醒,非常清醒。
本来两人得知汉军到来,还精心挑了勇士和俊马,率领百余骑前来迎接。
本意是显示一下没鹿回部的肌肉。
好教汉人也知道,自己的部族,也是能征善战的。
谁料到一看到镇东将军所领的大军,他们自己双腿的肌肉,就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无数大鹿车安安稳稳地行于旷野雪地上,已经算得上是气势惊人。
更别说鹿车上还能安装屋棚。
真有种陆地行舟的神话传说感。
还有那枪刀剑戟,齐齐反射着雪光,竟有一种耀眼夺目不敢直视的威慑。
想想自己二人东拼西凑,这才凑足了身后这百来骑。
而汉人竟是已经能大军行至此处。
想想自己的部族老老少少,现在都正躲在帐子里瑟瑟发抖,向天神乞求性命。
汉人已经能在这等天气下征伐草原。
两相比较之下,若是汉军当真有心行屠戮之事,只怕在这等天气下,草原上大多无处可逃的部落,无一能逃出生天去。
一念至此,兄弟二人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约而同跪到雪地上,把头深深埋到雪里:
“化外蛮夷窦速侯(窦回题),叩见天兵王师。”
牙齿在格格作响,是冻的,也是吓的。
而他们身后的那百来人,早就被吓呆了。
一看到首领都跪下了,连忙也跟着匍匐到雪地上。
没办法,虽说镇东将军此次出塞,核心战力仅仅是虎骑军三千人。
但鲜卑人匈奴人,还有一些杂胡,杂七杂八的义从胡骑,却是有两三万人。
装备汉军淘汰下来的“汉阳造10”制式兵器,也足以对草原的胡人形成优势。
延绵数万人,声势惊人无比。
“咔嚓,咔嚓,咔嚓……”
西域天马行于没过马膝的积雪上,发出略有沉闷的声音,止于两人前方:
“两位少族长无须多礼,起来吧。”
两人闻言,这才道谢起身。
抬头入眼,不禁就是暗暗发出惊叹:
“好神俊的天马!”
再抬得高些,又是忍不住地惊叹:
“好神俊的将军!”
但见汉军将军脸上虽有几道轻微的伤痕,但这非但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反而是增添了几分杀伐刚朗之气。
身上披着制作精美的兕皮甲衣,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让草原上的土鳖不禁就是自惭形秽。
汉家将军,果然贵胄。
当然,赵将军的举止更加贵胄:
“吾等冒昧而来,惊扰了贵部,实是不安,初次见面,这是三百斤烈酒,两百斤红糖,还有五百匹毛料,算是我家将军送予两位少族长见面礼。”
一叠轻飘飘的票子,一下子就砸得窦速侯窦回题两人头晕眼花。
虽说不是实物是票子,但票子好哇!
两人都是去过平城做交易的,知道这些票子可以在平城换到实打实的东西。
“当然,雪地行走不便,所以此时不能携带更多的物资,不过只要贵部这一次,能让吾等有个避风安营之处,日后待雪化时,更有厚报。”
“应该的,应该的!将军请放心,吾等定会尽心,务必做到让将军宾至如归!”
窦回题更是留意到汉军将军所言,听出眼前这位将军竟不是大军的领军之人,于是小心问道:
“却不知天兵王师的主帅所在?小人等欲前去叩拜一番,也免得失礼。”
“不必了。”赵将军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扫了一眼二人身后,“怎么不见贵部的窦宾大人呢?”
此话一问,窦速侯窦回题二人脸色顿时大变。
后方队伍中,脸色大变的还有拓跋沙漠汗。
看着自家舅舅在汉军将军面前点头哈腰,有如狗讨食,拓跋沙漠汗不但反胃,而且身体如坠深渊。
汉人这是铁了心要灭了拓跋鲜卑啊!
所以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还作了另一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