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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3章 宫争(2 / 2)

“就算太子在天之灵,亦不愿看到陛下如此,故还请陛下以社稷为念,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才是。”

陆逊连番劝慰之下,孙权好不容易才止住悲泣,拭了拭眼角,看向陆逊:

“太子在病亡前,还曾写了遗奏,犹为盛赞上大将军,言伯言忠勤于时,出身忧国,謇謇在公,有匪躬之节。”

“吾今日见到伯言,不禁想起太子之贤,故一时不能自已,倒是让伯言见笑了。”

陆逊回道:

“臣受陛下之命留守武昌,曾奉侍太子数年,深知太子之贤,陛下言国丧明嫡,殊实也。”

“太子病重时,犹不忘提携微臣,臣除了感激涕零,唯越发惶恐,恐有损太子慧眼之明。”

孙权伸出手,示意陆逊不要再说下去:

“伯言何须多言?汝为人如何,我焉能不知?故吾知太子对汝赞誉之言,丝毫不为过。”

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

“太子在遗奏中,除了提及伯言你,还建议吾立三皇子为太子,伯言你觉得如何?”

陆逊毫不犹豫地说道:

“太子既没,二皇子又早逝(即孙虑,232年病亡),如今诸皇子中,以三皇子为长。”

“且臣听闻,三皇子虽年少,但好学下士,甚见称述,太子生前,多亲敬三皇子。”

“故臣以为,早立三皇子为太子,确实妥当,有利于稳定国家人心是也。”

当然,陆逊还有没有说出的另一层重要原因:

那就是三皇子孙和之母王夫人,受宠程度仅次于步夫人(即步练师)。

今步夫人已亡,宫中诸多夫人,最贵者莫过于王夫人。

子凭母贵,孙和如今也是最受陛下宠爱,其赏赐远超其他皇子。

可以说,在陆逊看来,三皇子长与贤皆备,简直就是天地地利人和的最佳人选。

至于嫡,反正现在王夫人最为受宠,到时只要立她为皇后,那三皇子不就是嫡了吗?

孙权闻言,目光一闪,若有所思地说道:

“如此说来,伯言亦是赞成此事?”

“臣自是赞成此事。”

孙权缓缓地点头,“伯言既赞成此事,那自是最好不过,吾则不再有所顾虑。如此,吾将择日册立三皇子为太子。”

“陛下圣明。”

似乎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孙权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轻松:

“吾近来,有一些疑虑不能解,正好伯言回来,当真是天助我也。”

“为陛下解忧,臣之所职也。”

“好,”孙权点头,“除了太子之事,我还有一事,朝中久议不能决,正好需要伯言帮忙分析一番。”

“陛下请讲。”

“前番吾领军北上伐贼,时卫将军(即全综)为大都督,攻打寿春,战于芍陂,初攻势不可抵挡,贼军损失惨重,寿春几为卫将军所破。”

“谁料贼军援军突然到来,五营将秦晃阵亡,幸得顾子直(即顾承)与张叔嗣(即张休,张昭之子)奋力阻敌,这才遏止魏贼。”

“卫将军派长子与从子前去支援,二人终将贼军击退。”说到这里,孙权看向陆逊,问道,“伯言以为,此战中,是顾张二人功大,还是二全功大?”

陆逊沉吟,斟酌了好一会,这才说道:

“臣以为,阻贼功大,退贼功小。”

孙权闻言,击节道:

“我还以为上大将军会看在卫将军的面子上,说其二全功大呢!”

陆逊摇头:

“军中须赏罚分明,如此方能服众,岂能因身后关系而赏罚不同?”

“善!”

孙权称赞了一声,然后又有些叹息,“若是朝中诸臣,皆能像上大将军这般,能居中公正行事,吾又有何忧?”

“顾张阻敌功大还是二全退敌功大,朝中争论许久,皆不能下定论。”

“我怕决断错误,寒了军中将士之心,亦是久不能决,有了上大将军这一言,吾知当如何做矣。”

陆逊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自己的这个话,若是被传了出去,不会得罪卫将军吗?

只是想起自己乃是秉公而论,并无私心,他又强行按下这个小小的担忧。

孙权又和陆逊谈了许久,直至宫中快要落钥了,这才亲自把陆逊送出殿门外。

临别前,孙权似乎又想起了一事,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

“对了伯言,攻下襄阳后,其西边上庸一地,已是成了孤地了吧?为何不趁势取之?”

陆逊连忙道:

“回陛下,上庸虽成孤地,臣亦曾派人劝降之,奈何上庸守将不肯降。”

“且襄阳新得,汉水以北的魏贼大军云集,不可小觑,汉国冯明文半途回转,魏贼得以专心对我。”

“又上庸虽近,但道路崎区难行,故臣不敢轻易分兵往西,当以巩固襄阳为先。待天气转暖,襄阳已固,臣再派人攻而取之。”

“原来如此。”孙权点头,“那西边荆州之事,我就尽付伯言了。”

“臣定当尽心尽力,不负陛下之托。”

拜别了孙权,陆逊这才转身向宫外而去。

孙权站在殿门,看着陆逊的背影,久久没有转身回殿内。

夕阳西下,阴影笼罩住孙权,偌大的宫殿,似乎一下子变得孤寂空旷起来。

站在阴影里的孙权,脸上的和颜悦色不知何时已是渐渐散去,眼中泛起了阴冷之色。

直至再也看不到陆逊了,孙权的目光,这才收了回来。

他看向侍立在门口的小黄门,忽然指向其中一人,冷声道:

“来人,把这个阉奴拖下去,杖毙!”

被选中的小黄门脸上露出不可置信而又茫然的神色,似乎被这飞来横祸吓呆了。

除了按本职给陛下通报过上大将军觐见,刚才他什么也没干啊!

拿下了大吴西边大患襄阳的上大将军回京述职,对于朝中的许多人来说,那可是一件大事。

上大将军刚一回来,就立刻被召入宫中,与陛下深谈良久,更是显示出陛下对上大将军的尊荣。

而某些有心人,则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尽办法,打探陛下究竟和上大将军究竟谈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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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哗啦!”

卫将军府内,一只从汉国传过来的精美陶瓷茶杯被毫不怜惜地狠狠摔到地上,瓷片四溅。

面有愤恨之色的全公主(即步练师之女孙鲁班,亦被称为大公主)砸了茶杯之后,犹不解恨。

但见她勐地站了起来,恨声道:

“凭什么!那个贱人凭什么!”

若是换了别人,全公主可能还没有那么愤恨,偏偏三皇子之母,正是王夫人。

那个敢与她的母亲争宠的贱人。

母亲生前,陛下就有心欲立母亲为后。

奈何前太子只愿称嫡母徐氏为母,陛下顾虑太子和朝中群臣的想法,久不立皇后。

直至母亲在死后,这才被追赠为皇后。

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全公主来说,这都算得上是一件大憾事。

现在太子好不容易死了,没想到王贱人居然因为其子有可能会被立为皇后。

这一切,原来应当是属于母亲的!

若是母亲还在,莫说是轮到王贱人当皇后,就是他的儿子,都未必能被立为太子!

全公主早年就极为讨厌经常与自己母亲争宠的王夫人。

如今看到王夫人有可能会压自己母亲一头,她如何不恼怒万分?

而令全公主恼恨的,还不仅仅是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