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都护是在张苞大破司马师之后的第三天,这才领着无前军来到高平关。
“拜见中都护!”
“无须多礼,请起。”
冯都护可不敢大喇喇地受张舅子哥的礼,连忙亲自扶起张苞。
“张将军,这一次打得很好啊,麻痹敌志,攻其不备,两千骑军大破上万贼军,厉害!”
说着,还翘起了大拇指。
张苞的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根后了。
但一想着眼前这个家伙,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同时又是自己的妹夫。
连忙又收敛起笑容,作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末将安敢独自居功?麻痹敌志,攻其不备,乃是蒋太守与末将一起商量的计策,再加将士用命,方有此大胜。”
“咳,还有中都护调度有方,筹谋决断数百里之外,末将更是佩服。”
就算是自己的妹夫,就算是早些年还没成妹夫的时候,对他有些看不惯,但此时张苞确实心服口服。
冯都护一听,又是爽朗一笑:
“张将军大胜之下,还能不骄不躁,难得,难得!”
呵!
张将军嘴角一抽。
换成当年,眼前这位冯郎君要是敢这么没大没小地跟自己说话,看我不跟他比一比武艺?
只是想起当年,再看看现在。
张舅子哥心里又是莫名有些欣慰。
唉,妹夫终不是当年的冯郎君了,而成长为都督大汉内外军事的中都护了。
“此次大胜,将士有功者,皆会记下,待战后统一封赏。”
“谢中都护!”
与张苞的复杂心情不同,前来迎接的众将领皆是大喜,齐齐拜谢。
“谢我做什么?诸位为大汉立下功劳,当是我替朝廷谢诸位才是。”
犒劳了将士之后,冯都护并没有打算在高平关多呆。
而是略作休整,就要继续领着无前军南下,前去高都城。
倒是张苞,看着无前军的将士多有疲惫之色,不由地有些担心。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
后面寻了个机会,私下里找到冯都护,劝说道:
“中都护,无前军的将士,从轵关道一路赶来,五天赶了近四百里,可谓是倍道而行。”
“魏贼兵败,吾观其从高都城退兵,虽显有些慌乱,但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中都护领疲惫之师前往高都,还是要小心才是。依末将看,不如让将士多休息一日?”
冯都护闻言,再看到张苞脸上有一丝担忧之色,不由地笑道:
“阿兄,此处没有外人,不用这般生疏。”
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解释道:
“我固知将士疲惫,然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关中八军,一年四季,每三个月,都会有一次野外拉练,正是为了应对今日这种情况。”
数千年来,随着道路的完善,经验的总结,社会的进步,步兵靠着两条腿行军,日行速度虽有提升。
但总体上来说,提升终究是比较缓慢的。
毕竟人的体力上限就摆在那里。
季汉军改后,军中将士的素质有所提高,再加上经常针对性训练。
步兵一日正常行军,慢一些的话是五十多里,快一些的话是六十里(汉里)。
而如果是换成其他普通军队,少则是四十里,最多不会超过五十里。
因为超过了,就会开始有成批将士掉队,无法保持队形,斥候无法及时探明前方情况等等一系列问题。
被人偷袭埋伏的话,多半是要全军覆没。
冯都护领着无前军五日行三百多近四百里,乃是急行军,已经有不少将士掉队了。
所以张苞这才有些担心,提醒冯都护需要注意这个问题。
“八军中的新三军,突陈、武卫二军皆有立功,唯有无前军寸功未立,将士们难免有些心焦。”
“若是我一直压着他们,怕是连我都要被将士在心里埋怨。”
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这一战,本就存着让新军,得到实战机会的打算。
“司马师被阿兄所破,贼军正是胆寒之时,再听到是我亲自领军,必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路能跟得上的将士,基本都算得上无前军的精锐了。
再加上又是大汉境内行军,特别是到了高平关,能得到足够的补充。
司马师连遭两败,军心不稳之下,他能守住天井关,就算厉害非常。
虽然杜预最开始时提出了打败司马师,趁势夺取天井关的建议,冯都护并没有采纳。
但阴差阳错之下,司马师居然主动给自己送上了这个机会,冯都护自然是不会错过。
所以他才决定领军继续前往高都城。
张苞听到冯都护叫他“阿兄”,心里又是有着些许感动与愧疚。
感动的是,自己这个妹夫即便是身居高位,看起来似乎仍是初心不改。
愧疚的是,自己那位宫里的妹妹,这两年所为之事,确实有些过于刻薄寡恩之嫌。
只是身为阿兄,他不能去劝阻自己的妹妹。
虽然自己那位皇后妹妹的做法,看起来似乎有些一反常态的昏蒙。
但只要站在皇家的立场,特别是带上太子之后,就能明白她的心理:
丞相在时,天子有名无权,也就罢了。
丞相不在了,天子还是有名无权,那丞相岂不是……
咳咳……
最主要的是,照此以往,是不是说太子以后,也要如此?
天家,哪里是讲亲情的地方?
可张苞也不可能劝说自己的妹夫。
因为自己妹夫直接是代表着兴汉会,背后更是代表着无数新贵。
自己真要敢劝说妹夫退一步,兴汉会说不定就要炸了:
你们张家当年在南乡分了多少好处?
别的不说,现在全大汉都在用你们张家的麻绳麻袋,你不知道?
吃饱了就想砸锅?
信不信先把你给砸了装麻袋扎麻绳沉河里?
而在新贵看来,说不定就意味皇家准备要对他们割肉喝血——你连冯鬼王都敢割,还有什么不敢的?
触及利益比触及灵魂还难!
张苞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夹在两者之间,委实有些尴尬与难受。
此时再看到妹夫待自己与以往未有变化,心里自然是颇有些五味杂陈。
“那不如,我率南军与明文一起前往?一来能护明文周全,二来也能震慑贼子。”
岂料冯都护却是摇头:
“阿兄,没必要这般麻烦,南军乃是骑军,如何攻城?你若真要放心不下,就分千骑给我,以防万一就行。”
毕竟这一带,骑兵也没有足够发挥的空间。
“我之意,阿兄还是尽快领南军主力回河东,继续防备轵关的贼军。”
这一次的汉魏之役,局势已经差不多明朗了。
但越是在最后时刻,越是要小心。
冯都护手里没有一支战略预备队,心里就没有底。
“回河东?”
“对。”冯都护点头,“这一次,我虽诈了蒋济,但对方好歹也是魏贼老臣,怕是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如今河东空虚,万一被蒋济寻到了机会,那就麻烦了。”
张苞闻言,想想也是。
毕竟河东多是平地,正是骑军发挥的地方。
南军回到河东,确实比较合适。
当下便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