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秦赵长平之战,秦军曾在一个山头上构建假粮仓诱骗赵军,所以后人把此山叫做空仓岭。
高平关,正是坐落在空仓岭上。
空仓岭峰峦起伏,峰高崖陡,气势雄伟,若骏马奔腾。
地形极为险要,沟深崖陡,东西皆为峡谷大壑,左深涧,右峭壁,隘口处南北两侧山峰对峙,中间只有一路可通车马。
胡遵得石苞之令,移师于关城北边的山上。
“大汉关中八军,突陈军占其一!”
胡遵拔出帅剑,对着将士们高声喊道:
“朝廷组建八军,乃是为了镇国家,讨不臣,伐逆贼。”
“如今贼人就在山下,这一战,乃突陈军成军以来的第一战。”
“若胜,吾等将不负天子之望,不负八军之名。”
“若败,则突陈军将成八军之耻,中军再无吾等立足之地!”
相比经验丰富,看轻死生的军中老人,突陈军中的大部分兵卒,都算是新兵。
而且这些新兵,并不是像从参谋团或者讲武堂出身的见习将官,具有坚定的意志。
要说他们心里没有紧张,乃至恐惧,那就是假的。
有不少人,手心里已经浸出了汗水。
甚至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手指或者手臂,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即便如此,他们仍是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三年。
成军三年,苦练三年,正是为了今日。
在进入中军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有了觉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就算是再害怕,他们也不能退。
阵前退缩者,斩!
“将军,某愿意请为前锋!”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郎君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胡遵看向年青郎君,目光闪烁,在略一迟疑之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这位年青郎君不是别人,正是胡遵的儿子,胡奋。
胡奋因为出身安定胡氏,又是胡遵的儿子,所以在萧关一战后,他就进入皇家学院学习,后再入讲武堂。
作为世家子弟,胡奋性开朗,有筹略,好武事,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讲武堂。
在凉州军中见习一年后,又被选入参谋团,跟随冯都护参与了关中之战。
待大汉改军制时,胡奋以军侯的身份,进入突陈军。
可以说,胡奋虽是世家子弟,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成为了汉军中低层年青将校的代表。
“注意好,都跟着你们的伍长、队率!看好各自的旗帜!”
作为前锋,已经有阵前经验的胡奋,在下令整军的时候,大声呼喝,让那些新兵们不断回忆起平日训练的口令与动作。
“呜呜呜!”
“咚咚咚!”
战鼓声起。
“跟着我!”
第一营人马,开始向山下缓缓地压去。
高平关附近,不是山岭,就是沟壑。
正面战场上,骑兵根本无用武之地。
这也是石苞敢让突陈军佯攻北面的原因。
突陈军是步军,居高向下,蓄势而冲,魏军又无法出动骑兵。
就算是有个什么意外,他们仍可以退回山上,据高而守。
贼人想必是不敢追到山上去的,否则的话,那就是给关城内的自己一个大好机会。
当然,如果突陈军在不利的情况下,连退回山上都做不到。
要么是胡遵不配做这个主将。
要么就是突陈军不配在中军之列。
很快,突陈军的前队与山下的魏军接上,喊杀声隐约传来。
石苞站在城头,没有去看双方的战斗,而是举着望远镜,观察南边魏军的动向。
居高临下,把魏军的调动尽收眼底的石苞,不由失笑道:
“我道贼军有多能耐,原来不过如此。”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望远镜。
此诚阵前之神器是也!
“中郎将,末将可要出战?”
王含跃跃欲试地问道。
“不着急。”石苞放下望远镜,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再等等,等贼人调动完毕。”
兵法有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又云: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如今贼人为自己所致,其一举一动又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石苞不禁生出一种明悟:
这大概就是运筹帷幄,决胜阵前的感觉吧?
他再一次捏紧了手里的望远镜。
中都护之所以百战不殆,恐怕正是常能做到这些。
恍然间,石苞似乎摸到了某种感觉。
相比于石苞的轻松写意,北边山上的胡遵,则是要紧张得多。
他同样举着望远镜,不敢稍有大意。
山下,魏军箭矢如蝗飞。
虽然前排的汉军,举着牌盾等掩护器具,但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抵御来自头顶的落矢。
如同泼雨般的箭羽,不断飞过前排的头顶,落在后方的人群中。
幸好突陈军作为大汉中军,武器与铠甲,都是极为精良。
空中落下的箭羽,并没有造成大量杀伤。
饶是如此,但时不时溅起的血花,中箭者翻倒在地,哀嚎不断,仍是让不少新兵闻之而胆寒。
若非后方战鼓声不断,以及违反军纪的严厉处罚,恐怕已经有人开始要掉头往后跑了。
“冲过去,冲过去就好了,把手里的兵刃握紧了!”
不断地有老卒嘶声叫喊,鼓劲,“跟紧我!不要抬头!”
不管训练时有多优秀,真到了临阵之时,能记得十之一二的动作,就已经算是精兵苗子。
更多的新兵,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
只能是麻木跟着伍长什长曲长向前冲。
“杀!”
刀枪剑盾终于狠狠冲撞在一快,轰的一声,掀起满天的血浪喷薄。
“杀!”
新兵们紧跟在老卒后面,凭着肌肉的记忆,刺斩劈戳……
有不少新兵,在血液溅到自己身上,脸上时,这才有些惊醒过来。
看着对面贼人狰狞的面容,有人甚至被吓傻了,呆呆地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当!”
对面的魏兵大喜过望,举起长枪狠狠地直刺过去。
“啊!”
汉兵惨呼一声,踉跄退后,止不住步子,最后跌倒在地。
“我死了,我要死了……”
倒在地上的汉兵下意识捂住被刺中的胸口,凄厉地哭喊着。
魏兵脸上一喜,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太对。
怎么……没出血?
旁边亮起一抹刀光,撕裂激荡喷涌血色,刹那间浸没了土地,同时还有一段被砍断的长枪,以及齐腕而断的手掌。
“起来!要死哪有那么容易!”
什长退后两步,让别人顶替上自己的位置。
进退,交错,掩护,尽可能地保持体力,而不是一味地猛打猛冲。
披着甲,执着兵刃,又冲了这么长的路了,要不注意节省自己的体力,很容易就累趴下。
而且在与同袍交错进退间,也可以发挥出阵法的最大威力。
什长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脚下却是毫不留情,狠狠地踢在正哭喊着的新兵身上,骂道:
“大汉兵甲,天下第一,贼子的长枪,哪能这么轻易捅透你的衣甲!”
“入你阿母的,别没被贼子杀死,自己却把自己吓死了!”
正在自己吓自己的新兵,被踢了几脚,这才反应过来,他坐起来,摸了摸胸口的衣甲,果见上面不过是有个白印。
“我没死?”
还没有从死里逃生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后面交替上来的将士,有人直接踢到他的身上,差点把他再次踢翻。
“菜犬一个!耳朵被灌桐油了吗?”
什长气得破口大骂,“再不起来,信不信老子踢死伱!”
“拿好你的长枪!跟着我,听我令!”
前排再次退下来。
什长紧跟而上,同时喊道:“刺!”
新兵这一回,再没有胡思乱想,也顾不上害怕,凭着苛刻训练所形成的肌肉记忆,用力地平刺出去!
枪身是用硬木所制,这一刺之下,竟然微微被顶成了弯形,可见这一刺,是用了最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