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胡联军的内讧,持续了一天一夜。
两万鲜卑胡人,在这一战中死伤无数,死伤近万,失踪数千,最后能逃走者,不过三四千而已。
知道北归之路必然被断的情况下,郁筑革建有心向南逃去投靠魏人。
最后却是被暗夜营的人截了个正着。
狼狈不堪的郁筑革建被押到冯刺史面前,他瞪着血红的眼,嘶声叫道:
“为什么?!”
说好的一起下关中,为什么半路就变成了这样?
冯刺史面对郁筑革建欲择人而噬的目光,叹了一口气:
“因为你们想要的太多了。”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是丞相这辈子矢志不移的梦想。
自己真要让胡人抢了长安,然后丞相兴冲冲地跑过去一看,就看到了一个残破的梦想。
到时一气之下,估计把自己挂到长安城墙的旗杆上风干都不解恨。
“这事怪我,这些年来,凉州给了你们太多东西,把你们的胃口养得太大了。”
胡夷畏威而不怀德,这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郁筑革建听不懂冯永的话。
冯刺史想了想,只好说了一句话能让对方听懂的:
“其实我是想向你们借些马。”
“借马?”
你管这叫借马?
不是烧杀抢掠?
好歹我们大鲜卑人抢掠边塞的时候,都没想过要说这是借。
你们汉人真无耻!
冯刺史挥了挥手,懒得跟他多说,就让人把他押了下去。
然后再看了一眼秃发阗立,问道:
“得了多少马匹?”
秃发阗立连忙回答道:“大约万匹。”
冯刺史咂了咂嘴:“勉强够了……”
两万胡骑呢,才得了万来匹马,不得不说,这一战打得有点乱,没能把财产及时保全下来。
这一批战马,是鲜卑胡儿存放在另外的山谷里,所以没有受到波及。
要不然,只怕连万匹都拿不到。
“兄长,现在我们和胡人闹翻了,轲比能知道以后,肯定不会甘心,要不要我领着铁骑营回头支援关将军?”
战事一了,赵广就有些忧虑地提出这个问题。
姜维嘴角一抽,不说话。
李球嘴唇动了动,不说话。
杨千万咳了一下。
关将军还需要支援?
从九原出发时,冯刺史把大军分成了前后两部。
关将军领两万多人留守五原县,而他则是亲领三万人前来桥山。
轲比能现在能拿出来的精骑,也不过两万。
就凭他,也配和关将军相争?
说句不客气的话,不说轲比能,就是凉州诸将,若与关将军对决于两阵之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包括现在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姜伯约。
毕竟冯刺史手里除了有丞相亲授的兵书兵法,还有从后世带过来的军事思想。
关将军与冯刺史夫妻一体,又是丞相夫人的半个女儿。
冯府上的东西,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没有她不能知道的,其见识和眼光已远非他人所能相比。
而姜伯约……最多也只不过是学到了丞相的一部分兵法而已。
操作再厉害,也比不过氪金的,而氪金再多,也比不过开挂的。
更何况关大将军又有微操又能氪金还开了人形挂……
由此可见,让关将军亲自守住后路,绝对是冯刺史预谋已久。
所以也可以很容易看出,赵二哈根本不是担心后路,他压根就是在这里憋得慌,想要去草原上撒欢。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冯刺史竟是点了点头:
“义文考虑的不错,轲比不得不防,所以我打算领军北归,扫灭轲比能。”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君侯,这……”
这一回,就连姜维都有些忍不住了。
若是君侯有意平灭轲比能,为何不直接就在阴山动手?
若是真想利用轲比能,现在又为何着急杀了普贺于?
如今既没有让鲜卑胡消耗魏贼,若是再北归灭胡的话,又不知要多费多少时日。
此行的目的,不是要南入关中吗?
怎么看起来君侯是更想跟鲜卑胡过不去了?
原本还道冯刺史杀普贺于是另有布局,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想要灭了轲比能。
灭轲比能需要来来回回费这么多事?
这真不像是君侯的风格啊!
但见冯刺史却是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说过,轲比能必须死,那就肯定要说话算话啊。”
他的目光落到姜维身上:
“伯约,我若把无当营陌刀营都留给你,你能不能挡住魏贼?”
姜维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听到这个话,下意识就是站了出来。
无当营虽只有半营,但加上陌刀营,还有自己亲领的虎步军,怎么说也有近万人。
“君侯放心,若是魏贼敢至,末将定会叫他们有来无回!”
虽然暂时想不明白君侯的意图是什么,但既然君侯有所令,他自然是要听命而为。
冯刺史点了点头,看向李球:
“信厚,你带上鄂顺,辅助伯约。”
“明白。”
也就是说,兄长这一次,是要把所有的步卒留下,阻挡魏贼。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全部的骑军北归。
李球好像有点明白兄长对鲜卑胡人下手的原因了。
分兵的时候,关将军两万多人,却是一人三骑。
而兄长手里的三万人,至少有一半是一人一骑。
现在多出万余匹马,步卒又要留守桥山,那么兄长手里的骑军,就可以再一次达到凉州军一人双骑的最低标准。
嗯?
嗯!
所以说……兄长对郁筑革建所说的话是真的?
就是想要借马?
想到这里,李球就是有点蒙。
当然,冯刺史其实不仅仅是想要“借马”。
化身鬼王,献祭了两万鲜卑胡人,不但可以节约粮食,同时还可以从他们手里借到一批粮草。
一减一增之下,就相当于多了一批四万人日常消耗的粮草。
把事情安排完毕之后,冯刺史立刻整军,把从鲜卑胡人那里抢来的粮草以及牛羊,全部留给姜维。
自己则是带着所有干粮,掉头向北而去。
这一次变故,就是凉州军内部,好多人都是措手不及,根本没反应过来。
更别说一心只想龟缩的魏军。
郭淮在接到前方魏军传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最靠近汉军的一个营寨。
虽然他错过了夜里的火光,但白天里的滚滚黑烟,显然比夜里的火光还要显眼。
在他到达的时候,对面的喊杀声仍在隐隐传来,一直没有平息。
很明显,蜀虏极有可能是发生了内乱。
若是对手换了别人,郭淮说不得已经开始想着要主动出击,前去试探一番。
只是桥山的地形太过复杂。
更重要的是,郭淮知道,冯贼此人,狡诈之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落入对方的算计。
所以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出斥候,想尽办法探查蜀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少魏军的斥候趁着混乱,亲眼看到了山谷里的惨烈厮杀,或者说是半屠杀。
这种诡异无比的情况,让郭淮更加惊疑不定。
随着向南边亡命逃跑的胡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一些胡人贵人在亲卫的护送下,主动跑到山上,向魏军求救。
魏军终于确定:蜀虏真与胡人彻底闹翻了。
再加上接下来汉军的大规模调动,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瞒过一直在密切注意对手的魏军。
“将军,蜀虏经过此番内乱,怕是自知无力再攻下桥山,故而主动退兵。”
“想来此时蜀虏定是士气低落,若是我等趁此机会出击,当能大破贼人。”
有人立刻提出建议。
郭淮闻言,心头大动。
不过这个念头最终是一闪而过,最终他还是拒绝了眼前这个巨大的诱惑,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