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不劝谏陛下,还阻我等觐见,国贼也!若今日汝能劝陛下便罢,若是不成,吾便诛汝于此地,自行进入面圣!”
廉昭看着杨阜声色俱厉,似当真有杀己之意,不敢怠慢,只得入内禀报曹睿。
有了杨阜这一闹,曹睿这才不得已,接见了大臣。
在大臣的劝说下,曹睿同意早日启程回洛阳,以定人心。
然后掌机要的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连忙趁机呈上关中送过来的消息。
曹睿览毕,脸色又是大变,半晌作声不得,最后这才看向榻边的心腹重臣:
“关中动荡,偏偏大司马又在长安染疾不能理事,实是天不佑大魏啊!”
“陛下,还请速派大将前往长安,以辅大司马!”
杨阜当机立断地说道。
“大司马已上奏章,举荐大将军前往长安接替自己。”
曹睿犹豫了一下,这才问向众臣:“诸公以为,大将军可担此重任否?”
平日里,不少大臣皆说司马懿忠正,乃社稷之臣。
曹睿也曾问于尚书令陈矫,陈矫却言:“朝廷之望;社稷,未知也。”
这就是曹睿有些犹豫的原因,毕竟陈矫也算是一名直臣。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轻易言语。
若是大司马当真是得了重疾,大将军便是重臣第一人,这个时候跳出来说大将军不行,那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吗?
再说了,如今关中就是个烫手竽头,谁有把握说一定能挡住蜀人?
若是轻易推荐他人前往,说不得就要招人怀恨在心。
现在有大司马主动提出,让大将军接替自己,那真是最合适不过。
孙资不动声色地踢了刘放一脚,刘放微不可见地瞟了一眼孙资,两人眼神一触即分。
只见刘放终于站了出来:
“陛下,关中乃是宛洛屏障,关中都督非位高权重者不能往,非知兵事者不能往。纵观我大魏,能有此资格者,非大将军莫属。”
“臣附议。”
孙资也跟着站出来,“陛下,请恕臣直言,我大魏这几年与蜀人数战,皆不可观。唯有大将军,非但不败,反有小胜。”
“故在臣看来,大将军确是最合适人选。”
两人乃是三朝老臣,又一直掌机要,乃是曹家三代最为信任的重臣。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而且大司马亦意属司马懿,曹睿便再无疑虑。
群臣没进来看到皇帝前,本还担心皇帝的状况,没成想如今看来,仍如以前那样明决果断,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曹睿回到洛阳后,关中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是蜀虏只是派人驻在安定,并无意东进。
更重要的是,那冯贼已经领军回转陇右了。
听闻冯贼消停,洛阳的人心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人心定了,就有心情去谈论此次魏蜀之战种种传闻。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原来冯贼在蜀地早就有鬼王之称,乃是通阴阳,知鬼神的人物。
此战就是他驱使鬼骑开道,破了大司马的大营。
什么啖人肉,喝人血,夜御数千女子的传说,终究是被人扒了出来。
一伙人正说得高兴,旁边却是有人反驳道:
“那冯鬼王驱使鬼骑之说,却是太过荒谬,吾妻之弟之从兄,在汉中倒是有些门路,这不巧了,前些日子刚从关中回到洛阳。”
“吾听其言,萧关一战,实是有人暗通蜀人,把大司马军中布置皆说与那蜀人,故那蜀人才趁机寻了虚处,袭了大司马大营……”
“荒谬!想大司马乃有十万大军,除了大司马之外,还有何人有这等能力,知晓全军布置?”
却见那个从妻弟之从兄那里得到消息的人却是轻蔑一笑:
“无知之徒,汝可知晓,大司马败于萧关之前,安定早有人降了冯贼?”
你这不是屁话吗?
冯贼下了安定,肯定有人会降……
吹牛的老铁皆是鄙夷。
被人鄙夷的家伙也不着急,反是哼哼冷笑一声:
“安定可是有我大魏重兵守着的,你们可知道,冯贼下了安定,用了几日?”
“冯贼下安定那么快,不正说明他领着的非是一般士卒么?”
又有人在另一边插了一嘴。
“放屁!就算他再怎么厉害,难道我大魏将士据城而守都不会么?哪有望风而靡的道理?”
自称消息灵通的家伙口沫横飞地说道,“从萧关走到临泾所需时日,就是冯贼拿下安定的时间,这不是望风而靡是什么?”
众人一听,暗道也是哈,大魏的精兵又不是泥捏的,野战打不过冯贼,难不成守城也不会么?
这冯贼一路走过去,直接就下了安定,这其中有古怪,肯定有古怪!
“莫不成是有人事先暗通蜀人,举城而降?”
“废话!你们只知安定的守将本是夏侯霸,那你们可知他现在何处?”
“何处?”
“此时他正在汉中逍遥快活呢,前些日子,他还跟随蜀人皇后的车驾,一起去了汉中定军山……”
“当时是由那冯贼领军护驾,有人亲眼所见,那冯贼当众喊他伯父!你们说,这其中没有古怪,谁信?”
冯贼本就是洛阳的热门话题人物,此时得知他居然当众喊夏侯霸伯父。
顿时让众人炸开来。
想起安定举城降于冯贼,想起萧关下大司马十万大军败于冯贼之手,再想起那夏侯霸居然能跟随蜀人皇后的车驾……
“夏侯霸,夏侯楙,夏侯玄!你们夏侯一族,莫不成当真欲反耶!”
皇宫里,曹睿暴跳如雷,砸了好几个心爱的茶具,怒骂不已。
从东吴那边传过来消息,隐蕃结识吴国重臣,最后在一个月前欲行乱以搅乱吴国朝堂,后逃脱不得,如今生死不明。
而荆州那边,五溪蛮的叛乱已经被吴人压缩到了武陵一郡之地,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会被平定下去。
而通过郭夫人一族,让西平豪族作乱响应大司马入陇之事,从冯贼已经在汉中就可以看出,十有八九已经是失败了。
大魏在吴蜀两国的大部分布置,在这一次中,几乎全部暴露,而且还是白白暴露,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这一切的一切,总是要有人负责。
曹睿自认之前的计划已经安排地很完美,所以肯定不是他这里出纰漏。
如今夏侯霸的事情一传过来,曹睿几乎已经认定他就是这一次大败的罪魁祸首。
夏侯惇之子夏侯楙私自贩卖关中存粮,导致大军不能及时支援陇右。
夏侯尚之子夏侯玄,乃是浮华案的核心人物之一,而且还反对自己立毛氏为后,当众看不起皇后之弟,这与藐视自己有何区别?
本还以为夏侯渊这一脉还算是有几分可观,没想到夏侯霸居然干出勾结蜀人之事来!
“一族三门,没一个好东西!吾定要诛之,诛之!”
曹睿恨恨地说道。
“陛下,东阿王上了奏章……”
唯一能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廉昭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又想做什么?想要看我笑话吗?”
曹睿怒气冲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