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后代有出息,能博个出身,有了政治资本,那妥妥就可以换一张皮,自称是汉人寒门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冯永古怪地笑了一下:虽然短时间看不出来,但很明显,以后这种半奴隶的部族可能会很快被冲击瓦解。
毕竟只要进入南乡这个军事团体,汉胡都会被强行揉捏到一起,再加上吃食穿着要比以前好上太多,那些被抽调服役的奴隶愿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的日子,那几乎就是猜想得到的。
到时是官府出面,直接赎买人身自由还是怎么样,就看部族头目的胃口有多大。
“郎君请看,前头就是那个头目。”
里长突然用手指了指前头。
只见前方正站着一群人,最前头的,是一个穿着锦袍的黑小个夷人,神色有些紧张,手里捧着一个银器,看模样是个容器,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
还没等走近,他就急步跑过来。
冯永对着部曲略一示意,那头目就顺利地跑到冯永面前,然后突然跪了下去,双手举着容器,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
冯永只听得懂“大人……送……”几个字。
里长低声解释道,“阿泊的汉话说得不好。他是在说恭迎冯……大……大人。”
汉话里的“大人”和夷话里的“大人”含意大不一样,里长翻译到这里,也变得结巴起来。
“还给郎君送来了好东西,这壶里装的是他们部族在山里从树上找到的好酒。”
冯永点点头,伸手拿过酒壶,又把他扶起来,点头微笑示意。
阿泊看着眼前的汉人大官,皆是衣着华丽,精美无比,他不禁感觉有些自卑,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
冯永把酒壶递给身边的部曲,含笑让阿泊一起跟在自己身边。
经过前来迎接的人群时,这才发现是女子。
“这个部族,莫不成也是以女子为尊?”
冯永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
里长脸上露出男人都懂的笑意,“回郎君,这是阿泊精心挑出来的,泊石族里最好看的女子,若是郎君有入得眼的……哎哟!”
里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飞扑了出去,一下子趴在地下,啃了一嘴的泥。
冯永咳嗽一声,“走路怎么这般不小心,还不快些起来。”
说着,眼不斜视,直接从那群女子身边走过,同时嘀咕一声,“又黑又小,难看死了,哪有什么可入眼的?”
说完瞟了一眼身边的关索,关索面无表情。
张嶷句扶低头,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紧跟了上去。
从冯永大婚前后,两人都在冯庄呆过不短的时日,看见过关姬是什么模样。
从锦城行军到越巂,虽然关索没表明身份,但张嶷和句扶也能猜出几分。
虎女的威名,那不是吹出来的,是的要出来的。
连赵家的二郎君这等人物,都只能是对君侯夫人避退三舍,两人就更不敢说什么。
冯永巡视完邛都,择役兵精壮一千人,与越巂战兵五百合成一部,向着苏祁县和台登县进发。
等巡视完台登县,冯永已聚集了两千五百人,大军脚步不停,旗帜遮天,继续向着孙水河谷上游前进。
狼离骑着马,亲自在前面开路,并派人送信给旄牛部。
旄牛部的狼路听闻冯郎君领军巡视孙水河谷,连忙率领所有兄弟妻子来到孙水河谷源头,并筑起高台,高挂牛尾,同时燃起篝火,等待冯郎君的到来。
建兴五年四月,越巂长史与旄牛部大王狼路会盟于孙水河谷。
狼路表示愿意帮助大汉开通大道,让邛都与锦城重连大路。
冯永于是上表朝廷,请求奖赏狼路。
大汉天子闻言,封狼路为旄牛王加邑侯,并从府库里拨出一批毛布进行赏赐。
至此,越巂郡内终于部太平,冯永从南乡调来土木工程队,开始力修复邛都与锦城之间的大道。
大汉的建兴五年,正是曹魏的太和一年。
太和正月,凉州西平郡豪族麹英听闻魏帝新立,趁机叛乱,杀临羌县县令西都县县长。
七年前就镇压了西平郡麴演叛乱的郝昭,闻讯后再次率兵前往西平郡。
麹英不敌,带着亲信西逃,进入西羌之地,被两年前西迁到西羌之地的秃发鲜卑部拦住,麹英被族长之子秃发阗立砍了首级,并送往西平郡。
郝昭得麹英首级,传于边地,极大地威慑了外族胡人。
秃发鲜卑的这次表现,得到了郝昭的赏识。
郝昭看到西平郡常常叛乱,又看到秃发鲜卑骁勇善战,便有心驱使其部以为助力,于是便允许秃发鲜卑进入西平郡进行交易。
这样的话,大魏在东,秃发鲜卑在西,两边夹击之下,西平郡再无叛乱之忧。
至此,寻找了多年牧场的秃发鲜卑终于能安定下来。
西平郡的消息传到洛阳,已经是太和一年四月,魏帝曹睿先是给郝昭封了赏,后又有感凉州之地的叛乱,遂召众臣以商对策。
只是凉州自百余年前,就纷乱不断,又岂是能轻易治理?
更重要的是,在座的大臣大多是关东世家出身,对遥远的凉州根本就漠不关心,又有谁会真心想办法?
时河南尹关内侯司马芝看不过众臣敷衍了事的模样,当下终于忍不住地站出来,大声道,“禀陛下,凉州之所以经常叛乱,不过是因为当地大族对羌胡与边地百姓欺压太甚。”
“凉州羌胡和边地百姓,不但被世家豪族随意买卖,为奴为婢,耕种出来的粮食,大半也要被人收走。”
“他们辛苦劳作,一年到头,却是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活活被饿死冻死,所以这才心生愤恨之意。”
“可是那些大族,为了私下之利,又把错误推到官府身上,甚至带着不明真相的羌胡和百姓攻伐官府。造成这种情况的,皆是因为地方豪族坐大。”
“臣以为,只要对地方豪族世家加以限制,再善待羌胡和百姓,叛乱自然就会减少。”
此言一出,举堂皆惊。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以刚直著称的家伙。
甚至有不少人眼里都露出了阴森之意。
曹睿坐在上头,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一个有用的建议,心里正烦躁,此时突然有人冒出来,其话语如惊雷震耳。
当下连忙定眼看去,不禁失声叫道,“原来竟是连皇太后亦不能折其志的司马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