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市委大院依然灯火通明。虽是初春,寒冷依旧。
郭金柱连续抽了三根烟后,狠狠掐灭抬起头道:“一伟,你参加工作几年了?”
陆一伟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什么事白天不能说嘛,非要大半夜叫来。不过他似乎预感到什么,此事绝对与严步高有关。道:“郭书记,到今天毛算有十二年了。”
“哦,一直在基层工作吗?”
“对,除教过一年书外,基本上都在基层。”
“好。”郭金柱提了提神道:“我问你,小王村爆发疫情你知道吗?”
陆一伟心里一慌,惭愧地低下头,点了点头。
郭金柱脸色一沉,声音靠后道:“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我我”陆一伟不知该如何回答。
“抬起头来!”郭金柱突然大声一喝,本来犯困的陆一伟一下子清醒过来。
“一伟,你虽然没有跟我干过,但你跟着志远这么多年,最起码的政治觉悟应该有吧?严步高可以欺瞒我,你也能这么做吗?太让我失望了。”郭金柱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下,不知该往哪里放。
陆一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诚恳地道:“郭书记,这件事我确实做得不对,我接受组织的处分。”
“如果处分了你能化解这场危机那就好咯!”郭金柱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陆一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郭金柱。与从前相比,他老了。头发本来就稀少,现在更少了。而且两鬓隐现白发,甚至还有染发留下的残根。眼角的皱纹增多了,眼窝比以前更深了,而且变得浑浊。牙齿由于抽烟过度,几乎找不到一颗白的。
郭金柱变成如此,都是操劳过度而至。都说官员百毒不侵,一天到晚烟酒不离,辗转各种酒席,成日浑浑噩噩,时常回到家不省人事。他们真的愿意吗?我想,换做任何人都不愿意如此活。可为了实现自我人生价值,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又是心甘情愿的。
据陆一伟所知,郭金柱被高血压、糖尿病、胃病、前列腺等多种疾病的困扰,而这些疾病都是长年积累下来的,他不过是官员的一个缩影。
陆一伟心疼他,却不知该如何宽慰。或许,自己的高度还不够,压根站不到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两人沉默了许久,郭金柱叹了口气又点上烟道:“一伟,我这个市委书记当得真累,有时候常常想,我拼死拼活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这个位置吗?其实不然。我记得我父亲去世时告知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时候我不理解,到底怎么做才能对社会有用呢,但现在我理解了。”
“我手中有了权力,可以不夸张地讲,只要我随便一个举动,就能影响到全市50多万百姓的生活,但我并没有如此做。我是农民的儿子,对农民还是有感情的。这么说你能理解我吗?”
陆一伟明白郭金柱这是肺腑之言,而且很少在别人面前提及,道:“郭书记,其他人不理解你,但我能切身体会,为了西州市,你确实付出了许多。”
“是吗?”郭金柱摇摇头道:“说出这话我自己都不信。在西州市近三年,我没有给西州人民做出贡献,而如今,还给西州人民带来了灾难,这是我的失职。”
“不不不!”陆一伟连忙道:“郭书记,黑山县发生疫情,这是全国范围的,与你没有多大关系。”
“能没关系吗?”郭金柱突然冷笑,道:“这都怪我,成日里坐在办公室只听汇报,而不下去实地查看,才导致今天悲剧的发生。这件事,我会向省委领导做出书面检讨。”
郭金柱发了一通牢骚,回到正题上,道:“一伟,你和我说句实话,黑山县现在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陆一伟道:“郭书记,因为我不分管卫生,这件事我参与的少,但据我了解,小王村全村100多户人家,将近有一半的人已被传染,而到医院医治的,仅仅是病情比较严重的。”
郭金柱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道:“黑山县地处偏远,怎么就好好地出现疫情?”
“据我了解,小王村有一部分人在京城当建筑工,前段时间偷偷跑回来了。所以”
“哦,原来如此。”郭金柱冷静想了半天道:“如果这件事你负责,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