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陆一伟想着今天会议的内容。每个市搞重点工程项目,这是省长章秉同提出来的,本来是好事,但到了下面就变味了,成了一刀切的工程。不管你县里财力如何,环境允许不允许,都必须搞。就那黑山县来说,能维持日常运转就不错了,还有什么钱搞什么发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换做谁都干不了啊。
他这才意识到严步高为什么让自己替会了,原来是故意躲着不去开啊。幸好没去,要不然定会挨郭金柱一通臭骂。
刚回到黑山县,县长靳荣光来电话了,让他过去一趟。
进了办公室,靳荣光愁眉苦脸直奔主题道:“一伟,你说说怎么办?”
陆一伟不分管项目建设,也懒得去管,道:“靳县长,你也别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要不先等等看。”
“还等什么啊。你没听到郭书记在会上怎么讲的吗,哎!”靳荣光痛苦地道:“黑山县的情况市里不是不知道,哪有钱搞什么项目啊,我都快愁死了。”
陆一伟不想参与此事,安慰道:“要不等严书记回来再商量商量吧。”
本以为陆一伟会拿出什么好主意,没想到直接推到严步高那里,靳荣光有些失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只好这样了。”
忙活完已经七点多了,陆一伟本想回家,想了想又放弃了。他要尽快拿出教育资源整合方案,赶在开学之前全部完成。
正忙活着,苏蒙来了电话。陆一伟为之一振,匆忙接了起来。
“一伟,我把人给你接来了,现在安排到江东市住下了,你啥时候过来?”苏蒙道。
“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回去!”挂掉电话,直奔江东市。
路上,陆一伟又接到范春芳的电话,询问晚上回不回来。他急切想见到许家印,撒谎说在宿舍加班就不回去了,匆匆挂了电话。殊不知,范春芳是站在他宿舍门口。
到了江东市,陆一伟来到指定地点,终于见到了许家印。见到本人后,让他大吃一惊,与他想象中的简直不是一个人。只见许家印坐在轮椅上,高位截肢,大腿以下完全真空。满头白发,戴着一副眼镜,略显苍老。按道理说,五十多岁不应该此番模样啊。
“你好,许叔,我是陆一伟。”陆一伟上前主动握手。
许家印费劲直起腰板轻轻握了下手,微笑着道:“见到你很高兴。”
一旁的苏蒙道:“许叔这趟来得不容易,我接他时还在医院治疗,医生根本不让走。我大致讲了下情况,才算勉强同意。这不,医院还派护士随同,三天后必须返回。”
看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陆一伟有些不知所措,努力用蹩脚的外语交流,没想到对方说着一口流利的,逗得一旁的苏蒙哈哈大笑。
吃过饭,护士允许陆一伟与许家印单独聊一会,不过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陆一伟感慨,美国的医院真是负责任啊,这要是在我国
两人对坐,不知该从何聊起。陆一伟主动谈起了许半仙的情况。许家印听到三叔的悲惨人生,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许家印打开了话匣子,讲起了许家的辉煌和衰败。许家祖上在清朝时出了个大官,曾跟随曾国藩南下追剿太平天国左军主将石达开,后任督察院监察御史。民国期间,曾祖父曾在阎锡山帐下效力,可谓是家门显赫。抗战开始后,祖父把全部资产无偿捐出用于抗日,还被授予“民族英雄”称号。新中国成立后,风向开始转变,经常有人登门询问情况。六十年代初,被人扣上地主的帽子被抄家。父亲通过各种关系逃到tw,又辗转去了美国,等那边安顿好回来接我们的时候,文革已经开始。一大家子被抓起来整日批斗,叔叔许得志逼疯,而自己的腿被活生生打断,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陆一伟听着,情绪跟着许家印悲痛,但没经历过那段岁月,体会不到当时的政治环境。道:“那您是怎么出去的?”
许家印叹了口气道:“我父亲通过在法国结识的一位好友,也就是某位开国大将,费了很大劲才把我以治病为由弄出去。当时完全可以把三叔一并接走,可他死活不去,一直装疯卖傻。一家人就此天各一方。”
“那你们这些年在美国是怎么度过的?”
许家印道:“刚到美国时人生地不熟,我父亲身体有病根本无法劳动,全靠我母亲给人在餐馆打工养家糊口。后来生活好点了,母亲却积劳成疾因病去世。我父亲去年也走了,就剩下我孤苦伶仃一人。我无法劳动,文革期间被人打得伤了命根子,无法生儿育女,只能靠政府救济勉强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