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远走后的第二天,肖扬也带着人事档案和手续离开了南阳县。肖扬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好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正如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然无声地离去,留下的,只有一段凄美而动人的爱情故事。
每当有人离去,陆一伟心里总会激起波澜,难以平静。不知是因肖扬的匆忙离开而惆怅伤感,还是联想到自己触景伤怀?很长时间坐立不安,心烦离乱。
陆一伟把案头的文件推开,点燃一支烟闷闷不乐走到窗前,透过玻璃望着即将西沉的太阳,夺目的霞光穿透云层,把大好河山染得五颜六色。早春的色彩是美丽的,院子里的白杨树似乎已经发了芽,孕育着生命的希望。
又是一年春来到,一幅画卷满城诗。陆一伟有过很多梦想,小时候受红色教育的影响,长大后希望成为保尔柯察金那样的钢铁战士;长大后,看到电视里经常有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台上不停地摇晃各种玻璃器皿,那姿势简直帅呆了,他立志要成为那样的人。进了大学后,身上的人文气息越来越重,加上在艺术氛围的熏陶下,他似乎找到了人生价值,那就是用手中的笔书写生命,成为北岛、顾城那样的大诗人。
然而,理想与现实天壤之别,你可以触及到天边的云彩,可以天马行空构造理想王国,可以无拘无束徜徉在自由世界待到梦醒后,理想和现实不过是一个馒头的问题。
陆一伟的父母亲是农民,他们有着朴素的实用主义,他们倒不希望儿子将来成为什么大作家、大文豪,只要踏踏实实有口饭吃就行了,就这么简单。而他们切身能感受到的,就是当官真好,耀武扬威,吃香的喝辣的,多气派,哪怕是一个村长,都牛气冲天,牛逼哄哄。于是,他们对陆一伟没什么要求,当官!
如今,陆一伟到了副处的位置上,在别人眼中已经很成功了,但他不满足,这并不是他所要的生活。以前马志明、白玉新离开时,陆一伟的反映没有如此强烈,但肖扬的离开,对他触动很大,触及到了心扉。为什么?他看到了自由。
“笃笃”有人敲门,陆一伟回头喊了一声,宋勇进来了。
“你来得正好,我找你有事”陆一伟准备谈工作,被宋勇无情地打断道:“一伟,工作的事明天再谈,今晚许寨沟煤矿的许六邀请咱们去东州市吃饭,怎么样,去不去?”
看着宋勇一脸兴奋,陆一伟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不去了,要去你去吧。”
“那行吧。”宋勇有些不甘心道:“待会许六开他的大奔过来接,要不一起去吧,特意邀请的你我,不去是不是不好看?”
马上要开展打击私挖滥采,在这个节骨眼上陆一伟不得不谨慎,摆手道:“我今晚还有点事,改天吧。”
“哦,那我去了啊。”宋勇有些急不可耐。
不一会儿,乡政府院内果然出现一辆大奔,下来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把宋勇和分管安全的副乡长马国玺请上车,还不忘往陆一伟办公室瞟了一眼,上车急速离开。
陆一伟本想说道宋勇两句,让他注意点自己的身份,可他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轻了不顶用,说重了惹人嫌,还不如不说,有时候真替他担心。宋勇以前算是江湖中人,身上匪劲十足,难以管教,本打算拉他过来撑场子,现在却与各路人马称兄道弟,还是江湖上的那套规矩,如此下去怎么能开展工作?
陆一伟无心思欣赏美景,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回想着张志远前两天的谈话。对!要干出两件惊天动地的事证明给他们看,自己不是花拳绣腿靠关系爬上来的,而是靠着真才实学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可做什么事呢?
眼下有两件事,一件是打击私挖滥采,一件是争取基金会项目。
先说打击私挖滥采,陆一伟注意到一个细节。要放在以前,张志远对这项工作是坚决的,毫不犹豫的,而上次谈话却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没有说彻底铲除,而是杀鸡给猴看,抓一两个典型就行了,此番话让人颇为费解。
揣测领导的意图绝对是一门技术活。如果你误解或曲解,事情则往相反的方向发展。以陆一伟对张志远的了解,应该能揣摩到他的意图,而这次,他迷茫了。难道是因为与张志远疏远的原因?
陆一伟思考了许久,都猜不透其用意。不过张志远让自己与丁昌华保持一定距离,或许能猜出丝许端倪。
石湾乡的形势很明显,即将成为丁昌华的天下。而且他的狼子野心,试图把触角伸向每一个角落,逐步壮大他的丁氏集团。明面上是打击私挖滥采,说白了就是给他腾地方,霸占资源,独享蛋糕,胃口如此之大,是谁给他的胆子?
石湾乡可以说遍地是黑金,基本上每个村都有煤矿资源,各类煤矿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十几家,除了原来的二宝煤矿,大多是小打小闹。据他了解,全乡所有煤矿没有一个手续全的,如果都按照私挖滥采定性,那将是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去年,张志远主导的打击私挖滥采行动,端掉了几十个黑窝点,仅此一项,为县财政创收5000多万元收入,可见其背后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利益。回到文章最开始提出的问题,南阳县坐拥着如此丰富的矿产资源,为什么头上还带着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私挖滥采是一个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