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一伟发呆,许半仙又道:“和你说这些,希望你在今后的道路上,要多一些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虽不历经官场,但对其门道颇有心得。做官和做人一样,能攻能守,能进能退,不能一味地进攻而放弃防守,更不能义无反顾前进而不退后防守。官场如博弈,退不意味着就是停滞不前,是藏其锋芒,避其祸难,保其全身。其实我早就提醒过你,切不可依附于某人,一旦帅离身,将暴露在外,势必成为众矢之的,先前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为什么不知悔改呢?”
许半仙毫不避讳指责,陆一伟惭愧地低下了头。
许半仙深知自己没多少时间了,继续道:“我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但我必须说,如果这次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水清则无鱼,做人亦然,官场亦然。我不是让你与他们同流合污,而是要学会圆滑处事。对待贵人,忠心可鉴,却不能过于依赖。而是尽快摆脱贵人的影子,开辟属于自己的战场,培养自己的圈子。对待敌人,憎恶分明,却不能过于打击,而是尽快融入对方的圈子,为已所用,尔后各个击破,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陆一伟一边往心里记,一边重重点头。这时,许半仙又一阵剧烈咳嗽,一摊黑血喷在黑猫身上,吓得老猫跳起来,“喵喵”直叫唤,门外的老黄狗也开始犬吠。动物的嗅觉往往比人的要强,许半仙的大限已到了。
“许伯!”陆一伟急忙用手堵嘴,浓稠的黑血顺着指尖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滴到炕沿上,沿着炕沿流到炕角,沾污了混满油渍的被褥
周三毛和李海东听到陆一伟叫喊,急忙跑回来查看。没想到许半仙指着大门叫道:“你俩出去,别进来!”
陆一伟知道许半仙还有话说,像两人努了下嘴,退出去了。
许半仙用一块看不清底色的手帕擦掉嘴角的血渍,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陆一伟见此,再次心焦地劝说:“许伯,听我劝,去医院吧。”
许半仙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道:“我的身体我知道,也就是这两天了。”说着,将炕的一角搬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化妆盒大小的箱子递到陆一伟面前道:“我许德志苟延残喘了一辈子,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祖上的荣耀,前半生享受人间繁华,后半生历经人生磨难,谈不上跌宕起伏,但我一生坦荡,问心无愧。今年我69岁,阳寿已尽,这就是命,谁都挽救不了。”
“我膝下无儿无女,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也只有你还亲切地叫我一声许伯,知足了。这个盒子里面装得什么,我暂时不说,交由你保管,等我那天不在了你再打开。一伟,我要托付你一件事。”
虽不是自己的亲人,陆一伟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道:“许伯,您说!”
“我死后,我不想成为孤魂野鬼,把我和我祖先葬在一起,好吗?”
“嗯,许伯您放心,我一定完成您的心愿。”陆一伟应承道。
许半仙没再说话,而是靠着墙闭上了眼睛。陆一伟以为他已经仙去,伸手在鼻前一摸,还有气息。急忙对着周三毛他们怒吼道:“快进来!”
陆一伟终究违背了许半仙,将其送到了北河镇卫生院。
北河镇卫生院设备简陋,一番检查下来,主治医生无奈地摇摇头道:“胃癌晚期,癌细胞已经在全身扩散,无力回天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听到这一噩耗,陆一伟异常冷静,死亡对于许半仙来说无疑是种解脱。他将所有的计划全部取消,一门心思准备许半仙后事。
辛巳年农历正月初二晚十一时二十分,许半仙结束了他的一生。他的一生,正如他所说,辉煌过,落魄过,在孤独寂寞中煎熬度过了后半生。
一声叹息,致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