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结束后,徐才茂被清洗,住了学习班,出来后发配到基层,成了公社书记。好多人说,他一生就这样了,想要翻盘,可能性几乎为零,除非出现奇迹,没想到奇迹就真的出现了。当时的行政公署专员下去调研时,徐才茂在汇报工作时有声有色,拔得了头筹。专员当时就接见了他,并看了他写得汇报材料。第二天,一纸文书就把他调到地委,成了一名笔杆子。而后,升迁就自然理顺了,一路向上,直到今天。”
听完徐才茂的传奇人生,陆一伟无限感慨。很显然,徐才茂是善于利用机会的人,而且每次机遇来临时都能紧紧抓住,丝毫不松手,最终成就了一番事业。
张志远继续道:“徐才茂作为省发改委的第一副主任,分管的领域不多,只有两个,但这两个绝对的有分量。一个是招投标处,一个是综合审批处,这个权力之大你应该知道了吧?”
陆一伟震惊了,怪不得张志远一直对这位徐副主任礼敬有加,原来手中握着这么大的权力啊。
跳过徐才茂,张志远又讲起了省建设厅副厅长白宗峰。道:“白宗峰这个人与徐才茂恰恰相反,是正儿八经的科班生,而且一上班就是建设部,这深厚的关系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前年,直接空降到西江,任建设厅副厅长,很明显是来接班的。用不了几年,要么是厅长,要么干脆任某某市一把手,随时有可能。”
从京城下来的人,自然是无限可能。那个随便扔砖头都能砸死处级领导干部的地方,厅级干部都是骑单车、挤公交、坐地铁上下班,提拔根本不用走后门,熬到一定资历自然上,可到了地方就不行了。在县一级,能混到正科,已经是人上人了;到了副处级以上,狼多肉少,凤毛麟角。所以,在最基层的公务员每天望着天花板磨洋工,直到板凳坐穿,从年富力强的小伙子,熬成胡子拉碴的老干部,都飞不出巴掌大的地方。一辈子,就是一辈子,道不尽的心酸和无奈。
张志远继续道:“这两位领导,都是我在市交通局结识的。这两年我不管再忙,都不敢切断这两条线,你要知道,徐才茂手中的权就是项目,就是钱,我需要他。而白宗峰是一支潜力股,值得投资。”
陆一伟似乎明白百泰公司到曙阳煤矿投资一事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这位徐副主任的执笔之作,怪不得张志远在这件事上坚定不移,现在想,一切都解释通了。
张志远道:“说了这么多,可以说明白一个道理。你要是想干成一番大事业,仅靠一腔热血蛮干,而没有人在背后扶持,是绝对干不成的。在官场,就是个蜘蛛那条线都能达到终点,那就看你怎么走了。有的人选择了捷径,一举成功。有的人脑子慢却勤奋,虽然绕了远路,最终也成功了。然而,蜘蛛是独木桥,那有那么多路让你走?这就看谁上道了,你明白了吗?”
张志远的比喻再贴切不过了,陆一伟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你不明白!”张志远突然严肃地道:“有的人光明磊落,有的人卑鄙无耻,在选择通往成功的路上各使绝招。正直的人义字当头,不谄媚,不阿谀,不奉承,不卑劣,通过正常渠道取得成功。而卑劣的人利益当先,用谋略,设计策,玩阴谋,昧良心,将厚黑文化发挥到极致,登峰造极,这就是政治!如果让你选,你会选择哪种人?”
“前者!”陆一伟毫不犹豫地答道。
“错!”张志远再次推翻陆一伟的思路,道:“大智若愚,难得糊涂,是中国官场其精髓,是取得成功的最宝。有些人常常把这两个词挂在嘴边,却不理解其真正含义。大智若愚不是让你处处小心,而是要韬光养晦,伺机而出。难得糊涂不是让你装疯卖傻,而是要省方观俗,挥斥方遒。真正的智者是将两者去之糟粕,取其精华,有机地融合起来,才是一种超凡脱俗的人生境界。”
对于张志远这番高深的言论,陆一伟一时半会难以领会,但他能听明白,点头道:“老板,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后还希望您多加指点和鞭策,成不成功无所谓,但做人做官的道理我一定铭记在心。”
张志远冷笑道:“一伟,有时候吧,我真觉得命运对人不公平。我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居然鬼使神差走上了仕途,每日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坑,你是跳还不是跳啊,你要是不跳,自然有人从背后推你,想想真可怕。我那些同学,基本上都从事与学业有关的工作,不是经济分析师,就是某某集团的首席运营官。我大学上铺的同学现在是摩托罗拉大中华区的高官,你说能比吗?”
“为了工作,我家庭都不顾了,可到头来呢?我还不是为了再上一步台阶低三下四地在这里等候别人?真可笑!”张志远抽烟道:“不是我对政治失去了兴趣,而是我身上的担子越压越重,我真心怕有一天承受不了,辜负了领导和群众的期望,到那时,我是什么?是高尚的墓志铭,还是卑鄙的通行证?我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