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粼粼,马萧萧,数百人的大队逶迤而行,重又踏上了西进的路途。队中十余匹驮马身上,左搭右驮的,装满了各式杂物,显得颇为古怪。
郎里村的众人仍是匍匐两边相送,只不过比之当日相迎之时,众人面上除了尊崇,却又多了十分的爱戴和不舍。
在那位恩义王爷的发起下,郎里村的村众这两日来的收获,足以抵的上往昔一年的所得。对于王族的感念,登时从单纯的精神上,转而变成一种深入骨髓的质变。
这让始作俑者的岳大官人固然得意洋洋,连姬罕答也是暗赞不已,深觉自己慧眼识人。
随着大队人马渐行渐远,便在众村民之后的一处山岗上,聂弃大喇嘛神色木然,遥望着远去的队伍,目中却是一副复杂忧虑之色。
想及那天那个恩义王最后一问,老喇嘛身子又是不禁的一阵颤抖。阴阳和合之术?欢喜佛?你妹的!那是连密宗里,都存有莫大争议的一个分支好不好?
那支教派称为坦多罗教,寻求的是解脱,不修来世,求的乃是今生。这不但与苯教之义相悖,便连许多天竺教义都对其抱有微词。
就这,那厮竟然能扯到自己头上,聂弃想到自己当时,居然还能忍住没去掐死他,忽然很有些佩服自己了。嗯,看来自己近来修持,真的是颇有进益了。
至于说最终还是给那家伙写下了书信,在最后一刻派人送了过去,在聂弃想来,师兄乃大智慧之人,总会比自己看的深远透彻,何去何从,便由师兄决断吧。
相对于聂弃大喇嘛复杂纷乱的心思,离去的队伍中众人,却是个个憋不住的忍俊不住。甚至连躲在车中的陆芜菁,都时不时的嘴角微弧,肚中暗啐此人之荒唐。
那日听闻此人被大喇嘛逐出,所有人都是大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反复追问,岳大官人却只是满面悻悻,就是不肯说。后来总算从那些小喇嘛背后的议论中,才渐渐搞明白其中缘由,这下让众人简直是哭笑不得之余,真个是对岳大官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呸!想笑便笑好了,你妹的,憋不死你!”岳大官人斜着眼,瞅着跟在一旁的向涛那满面的古怪,不由又一次大叹自己的光辉形象不再,口中却是恨恨的呸道。
向涛终是守着下人本分,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是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躬身帮着将那硕大的练功帐帐门撩开,伺候这位敢于宁可胡说,也不能不说的老爷进去练功。
岳大官人昂首而入,不多时便从里面传出砰砰砰,连续不绝的沉闷之音。车外众人,这才轰的一片低笑暴起,人人都是用手捂着嘴,一边使劲抓住马鞍,唯恐就此跌下马去。
练功帐中,在努力躲过十几次攻击后,被斜后方一只荡过的沙袋砰然击倒的岳大官人,趴在地上呼呼喘着,听着外边的笑声,一边恨恨的喃喃道:“麻痹的,欢喜佛便不是佛吗?狭隘!狭隘啊!”
感叹于庸俗的视角,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总是多凌驾于艺术的目光之上,岳大官人恨恨的竖起中指,鄙视了一番,这才又再翻身而起,在对着外面“快点!再快点!”的大喝声中,甩开一切,重又进入艰苦的苦练之中。
此后一路而进,遇镇则停。每到一处,必然如在郎里一般大肆收购。如是,大队还不等进入逻些,便已传的沸沸扬扬。多有心急的,早早背负着挑选而出的货品,一路络绎不绝的迎来。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商队别的不说,这饮食住宿却是猛然大升了几个档次。而且,往来之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贵族大家,都对众人恭敬有加,极是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