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烛影摇曳,粗大的牛烛将众人的面孔照的明暗不定,个个都是一片凝重之色。
来袭的既然是蜀地的汉人,那就全然推翻了原先的想法,表明此次事件,并非是吐蕃之地来去劫夺的盗匪。目标,也绝不会是针对古戎王族的,而是专门对着商队而来的。
自蜀中到此处,一路迢迢,间山万里的,除非两方有刻骨的仇恨,否则哪会如此执着?
而今,对方不过只损失了一个人手,由此往逻些而去,尚有近三分之二的路程,有这么一伙时刻盯在暗处的仇家,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儿。
只是,这仇家是如何结下的?是针对陆芜菁商队的,还是针对商队中哪一个人的?
“菁姊,你在成都可曾为了茶商一事儿,与哪家真正闹翻了没?”岳陵低头沉吟了会儿,这才抬头看向陆芜菁问道。
这个世界,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能做到这般地步,自是牵扯到巨大的利益。当然,他这会儿是怎么也猜不到,起因只是因着情之一字而起。而他,却正是这个起因的中心人物。
陆芜菁眉头轻颦,细细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不会。我与他们之间,虽然此次未能谈拢,但一直以来,除了茶,总还有些别的贸易往来。况且,此次也只是将谈判放下,并未说死什么。自咱们入蕃之时,他们大都抱着看戏的心思,绝没人相信咱们能成功做点什么。这种情形,又怎么有人铤而走险,冒着彻底得罪我的危险,行此蠢事?”
岳陵轻轻点头。他自然明白陆芜菁的意思,陆芜菁明面上的身份,乃是镇南候的儿媳,又是大理世家的人。这些蜀中大商,不但经营茶马,还和江南、大理等地,有着除这之外大宗的其他买卖。
如果真只为了这事儿,冒然下手,必然要承受来自镇南候和大理陆家,这两方强大势力的毁灭性打击。商人逐利,岂会为这事行此不智之举?
然而,既然不是因此,难道…….
他想到这儿,不由抬头看了戚仝一眼。戚仝两眼一翻,没好气的道:“臭小子,看我作甚?我老人家向来为人和善,与人只有交好,并无恶交。倒是你,哼,一肚子坏水,初见你时,就是被人差点砍死。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戚老头一番话才出,岳陵不由的悚然一惊。可不是嘛,若说真的有解不开的仇怨,欲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整个商队中,怕是只有自己的那方对头了。
但是自己当时受伤落水,漂到哪里,连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又是如何如此快的寻来,难道对方是神仙不成?
再说了,上次二宝来时,已然明确说过,当日那人已然死的透了,并无手尾留下。就算对方知道了杀手已死,在未明真个情况下,也应不会这么冒然再次出手的。
还有,就算要出手,自己在成都时,进出随意,护卫除了水生外,再无旁人。对方有军方背景,若要出手,在大周境内,岂不比跟着跑这么远来下手要便利的多?又何必舍近求远,舍易求难呢?
“不会是我这边。”岳陵想到这儿,微微摇头否认。眼见戚仝和陆芜菁都露出疑问之意,知道她们想要问个为什么,但这事儿牵扯太大,又让他如何解说。
是以,只是摆摆手,含混道:“我那对头根本不知我未死。就算知道,也绝不会这么快找过来。况且,说到家,我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与其并非什么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绝不至于从周境追杀到这里来。”
陆芜菁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微有所思,随即只是轻轻点点头,却未再继续问下去。戚仝见她不问,自也没去多想。只摊摊手,恨恨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是有人失心疯了?这搞得跟杀了他老子,抢了他娘子一般的,嘿!”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头发牢骚一般的念叨,倒让岳大官人猛然心中一跳,隐隐似是想到些什么。只是那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终是因着并未与谢天豪遇见而忽略过去。
旁边姬罕答父子一直静静听着,自有姬连将双方所说,翻译给老爹听。此刻,眼见众人猜测不透,不由开声道:“兄弟不需烦恼。如今你贵为我戎族之王,若有贼子敢来害你,我戎族数百勇士,岂有放过他之理?既然陆夫人也是往逻些去,如今咱们合在一起,想区区十余个贼子,在我数百勇士面前,实不足一哂。待到了逻些后,以我王族之尊,族众数十万,就更不必担心了。到时,本王必广发指令,搜寻这些余孽,为兄弟解了这忧虑便是。”
他这话一出,戚仝不由双目一亮,面上忧色尽消,拍手笑道:“正是,我怎忘了这事儿,就是如此最好。”说罢,将姬罕答的话翻译给了众人听,陆芜菁等人也是忧色减缓不少。
这个时代,除了中原之地人口众多,其他周边各族,都相对极小。一般谈得上大战的,有几千人已是了不得的了。至于上万人的战争,则必须广为动员,集合数十甚至数百部落,方能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