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誐还说要同他九哥绝交一段时间,非得让对方记得往后有好事务必带上他,结果呢,前后也就两日,他耐不住了,这天他提早从工部出来,没打道回府,拐个弯就去了铁狮子胡同,他到的时候,胤禟才扶宝珠走了一圈,刚回屋呢。
听冯全说十阿哥在前头,胤禟就指了个嘴皮子利索的奴才,让人来给宝珠说戏。
又吩咐膳房送汤羹点心,还提醒嬷嬷注意着点,小阿哥要见福晋没啥,别让他们在屋里横冲直撞,要摔跤或者打滚都上外头去,左右养得皮实,不怕他们把自个儿折腾病了。
都交代清楚了,胤禟才让冯全领着往前头去,一到地方就看见翘着腿儿坐在椅子上吃点心的老十。
“说吧,你又惹什么事了?”
胤禟问得特别直接,听他这话,胤誐点心都吃不香了,只将手上剩下那一半撂回盘中,拿帕子擦擦手,说:“敢情我在九哥心里就这么个形象?我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胤禟挑眉,难道不是?
看他这样气也气饱了,胤誐抚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哪像你就没把我当兄弟,同皇阿玛申请休假也不带上我!你倒好了,奉旨陪九嫂安胎,我呢?其其格这还是头胎!我整天被拘在工部,都没陪过她什么,这样下去等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儿子生下来都不认识我这当爹的!”
这番话,槽多无口。
姑且不论别的,就问你谁家小孩生下来就认得亲爹?
我休假那是我厚着脸皮去要求的福利!你想休假你也进宫求皇阿玛去啊!
“十弟不是我说你,这种事原就得自己开口,你看我成了,不知道赶紧跟上么?”
胤誐挠了挠光溜溜的脑门:“我跟了。”
“皇阿玛咋说?”
“他让我哪儿凉快搁哪儿待着去,别想这些有的没。”
胤禟咽下嘴里这口热茶:“你没告诉他你府上凉快?”
“任我费多少口舌皇阿玛都不同意啊,非得让我上工部磨时间,说喝茶也得喝到点儿。从那天起,我就日日在工部喝茶,每天能跑个七八回恭房,之后才能回府去。”
看他苦大仇深的模样胤禟就憋不住想笑,他一边笑还一边提醒说:“能闲着喝茶消磨时间你就知足吧,别老抱怨东抱怨西,让八哥听见心里能有好滋味?”
胤誐撇撇嘴,他才懒得管老八有没有好滋味,只知道皇阿玛变了,说好只偏疼太子的,凭啥还偏疼起九哥来?本来以前他和九哥都是爹不疼的娃,难兄难弟倒也公平,如今九哥过上了被皇阿玛重点疼爱的新生活,胤誐就忍不住心里委屈巴巴。
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发达谁是狗。
说再苦逼也要守望相助,最难捱的日子都挺过来了,如今生活美好了,他们兄弟要翻船了。
老十瘪瘪嘴:“九哥我还是你冬天里的小棉袄夏天里的酸梅汤吗?九哥你变了!”
胤禟:……
亏得这会儿大兄弟没起立,否则能给他吓萎了。
八尺男儿矫揉造作起来谁看了都怕,这会儿日头还挺不错的,胤禟冷得一哆嗦。他真想说没爱过,能不能别讲这种鬼故事?你不是我冬天里的小棉袄,我看见你心拔凉拔凉的,那感觉就像大冬天睡在冰炕上。
摸着所剩不多的良心说,他这辈子最后悔同老十做了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这混蛋第一能拖后腿第二能占便宜第三时不时蹦出一句吓死个人。
真不懂已故的钮钴禄贵妃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钮钴禄家在遏必隆去后的确没落了很多,在朝上还是有几个人的,像法喀、颜珠、福保、阿灵阿……都是贵妃娘娘的亲兄弟,这些人哪怕称不上极有出息,比赫舍里家这一辈还强些,真没老十这么蠢的。
再说贵妃娘娘本人,过世之前也是极为出挑的人物,她同皇阿玛结合就生下老十这货,难道说这就是现实版的过犹不及?
两人都太优秀,下一代悲剧了?
这么想,胤禟觉得挺有道理,宝珠就是个实心眼的,她把府上安排得井井有条,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过日子需要的技能全点亮了,玩心眼当真不会,要说就是个笨妞。
就这么个笨东西,竟然生了三个人精似的儿子,阿圆他们眼下就够能耐,再过几年有个六七岁怕是能搅翻天。
想到这里,胤禟就叹口气,那边老十也在叹气,两人神态动作出奇的相似,添茶水的丫鬟见了险些没绷住,不愧是从小一起浪到大,出了名的好兄弟啊。
胤禟感慨完又想起他说要请兄弟们冰面垂钓。
连出了两三天的太阳,哪怕是冬日暖阳,不灼人的,湖面上的冰也化了不少,比之前薄了一层。前些天还能在冰面上溜达,甚至摔跤都没问题,眼下他都不敢下脚踩,不知道仅余那两指厚的冰面受不受得住他。
垂钓倒是没妨碍,了不起人站在湖面的曲曲折折的回廊上,只要凿个窟窿鱼就会扎堆儿挤过来。
不过也就这两天,就这日头,不出三日冰雪就得全化开,到时候再接艳阳天,温度就要上去了。
胤禟想起来,就同老十提了一嘴,问他有没有兴趣。
本来以为像垂钓这种文雅的活动他应该提不起劲儿,没想到小子一口应了,这就吩咐奴才备竿,催胤禟前方带路。胤禟扶额,一边领着老十往红叶湖去,同时交代赵百福去给旁的兄弟传话,问他们有没有兴趣。
眼下还忙成一锅粥的也就是四、八两位,太子虽然频频到御前议事,其实真正由他亲手操办的事不多,所以说,哪怕是临时相邀,也来了好几个。来得最快是老五,他人在礼部,礼部也就帮着草拟了两份文书,准备在彻底度过灾情之后做愚民洗脑之用,老三也对垂钓这一雅事深有兴趣,比老五稍晚一点到,老大老二在九贝勒府门前碰了个正着,他俩从进门之后阴阳怪气了一路,互相嘲讽着来的……老七那边婉拒了,虽然没啥事,他着实不爱凑这热闹。
太子和直郡王到的时候,兄弟几个已经钓嗨了,老三老五还有点样子,老九老十不是等鱼上钩,是提着钩子往鱼嘴上挂。
湖里的鱼当真不少,冰面破开窟窿之后,这些天呼吸不畅的鱼群就全挤过来了,换气顺便晒太阳,因为鱼实在多,他俩用钩的还不慢,旁边都装上小半桶了。
老大老二从远处走来,就这一段路,老五也收了次竿,唯独老三,竿子撑着搁在一旁,而他坐在边上晒太阳品茗,老大过去就听见老三吩咐伺候的奴才说:“请文房四宝来,爷要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