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穿了身樱草色旗装,配同色旗鞋,金钗步摇样样不少……这三月天,天气晴好,抓周原就是在午前,阳光像金子一样撒下来,这身打扮在背阴的屋子里就很抢眼,出门能闪瞎。
她来时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嬷嬷,一脚出四脚迈,通身气派比出阁前没差多少,遇上个不认识的,保准当她是这府上正经主子,比如宝珠就误会了。
这头宝珠还在同妯娌几个说话,就听到边上有人招呼自个儿,回身一看,是个年岁不相上下的艳色女子,虽然强作笑脸,感觉却很排斥,没两分善意。
宝珠是索绰罗氏严格教养的满洲格格,哪怕额娘嫌她蠢笨娇憨,那也是爱之深,只怕她不够机灵出去着了旁人的道,其实对着外人宝珠半点也不懈怠,很端得起来。
譬如现在,她略勾起唇,晕出一抹笑意,问边上太子妃说:“这位是……?”
太子妃冷眼看着董鄂氏就是来找不痛快的,她虽然只是个不上台面的格格,好赖有娘家撑腰,她阿玛董鄂七十是个人物。比起这个,更让人感兴趣的是富察氏的应对,也就是为了看个热闹,太子妃没善意解惑,反而是轻笑一声:“本宫也是头回见到这号人物,烦请四弟妹为咱们引见一番。”
乌喇那拉氏很有些不痛快,今儿是弘晖的抓周礼,董鄂氏竟敢来挑事。她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好,顶好让这蠢货犯到老九福晋手里。
想到这里,乌喇那拉氏稍稍宽心,介绍说:“太子妃见谅,九弟妹见谅,那是我们府上的格格,冒冒失失冲撞了二位。”
受邀来观礼的女眷都注意到这边,谁不知道董鄂氏和富察氏的渊源?挠心挠肺想看她们撕撸一场。
董鄂氏瞧着娇艳无比,做格格真有些可惜;至于富察氏,今儿是一身雪青色,渺渺然好似神仙妃子,高不可攀,她和董鄂氏面对面站着,直接把人比进泥里,让董鄂氏的优点全成了缺点。
不是娇艳,是俗艳,那身盛装更是瞎了狗眼。
刚对上,董鄂氏已经输了一半,大家伙儿只等宝珠来个漂亮的收尾,后来的发展却出乎她们的意料。
董鄂氏对她没什么印象,她又何尝认识这个被阿玛额娘挂在嘴边的倒霉格格?哪怕乌喇那拉氏介绍过后,宝珠还是没回过神来,反而问出了啼笑皆非的话——
“我们爷方才大婚,四哥竟有这么大的格格?”
四福晋愣了。
太子妃愣了。
满屋子妯娌都没反应过来。
这话听着咋就不对劲呢?
胤禟啥时候成亲和老四后院女人多大岁数有啥干系?再者说,董鄂氏还是头年选秀指进府的,称得上大?
她们还在懵逼,宝珠又瞧了董鄂氏一眼,说:“这模样身段都好,哪怕不是四嫂所出,也能许个顶好的人家,真是个有福气的。”
她一边说,还从左手腕上褪了个镯子下来:“好姑娘,九婶今儿个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你拿着,权当见面礼。”
……
董鄂氏完全没法维持笑脸,旁的女眷就像是遭了雷劈,最不客气当数伊尔根觉罗氏,扑哧就笑出来,太子妃也破了功。有她俩带头,旁的女眷全都拿手帕掩唇,眉眼弯弯,乌喇那拉氏笑得发不出声,半晌才说:“错了错了,九弟妹你错了。”
宝珠才是最懵的一个,她一脸耿直,全然不知旁人在笑什么,听得这话,方才回头问说:“这不是贵府的格格?”
“此格格非彼格格,就是个奴才秧子,担不起九弟妹抬举。”
宝珠猛的就晕红了脸,很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原是如此,这身行头还真看不出来。”
董鄂氏差点就成了四贝勒的庶出女儿,好不容易误会解开,宝珠还甩锅给她。真是出师未捷脸先丢光,原本还只是试探,经此一事,她彻底恨上了宝珠。
分明是同届秀女,敢说不认识?装了老半天傻不就是为了奚落她,当着各家福晋的面作践她……好,好得很,不愧是富察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从前不声不响的,内里坏成这样!
董鄂氏一脸受伤:“九福晋瞧不上奴婢也罢,何苦这般?”
宝珠不疾不徐将玉镯戴回手上,然后才说:“原想赏几个金锞子以示安抚,你倒是同本福晋计较起来,既然是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本分,我府上的侍妾胆敢在这种日子瞎走动冲撞贵人,那就不是三两句话能揭过的,非得让她知道规矩两字怎么写。”
正说着,宝珠朝旁边伸出手,天冬会意,自怀里掏出一条青玉鞭,恭恭敬敬递到宝珠手里。
宝珠接过之后,稳稳拿住,朝着董鄂氏的面门猛力一抽,鞭子好似闪电激射而出,啪啪几下将董鄂氏满头金钗步摇全卸下来。
“这一身行头,我还当是哪个体面人,四嫂这脾气也太好些,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宝珠将董鄂氏身上超过品阶的首饰全卸下来,鞭子竟没伤她分毫,就连两把头也丝毫不乱,这手鞭法可谓出神入化,众福晋看得目瞪口呆……至于董鄂氏,吓得花容失色腿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险些就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