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可会喜欢。”耶律彤低头窃笑,以前最不喜欢穿这种长裙,行步骑马诸多麻烦,如今衫裙着身,倒也没觉得怎么不方便。
“郡主是说夜公子吗?”侍女奉承笑应,为她取了支点翠的簪子斜插鬓上,“我家郡主明艳大方,他自然是喜欢的。”
王府里的下人们谁不知道,彤郡主对那位身份成迷的公子是多么青眼有加,只要他一到府上,耶律彤立马从百炼钢化为了绕指柔,怠慢了自己曾最爱的马术游骑,居然拿起了女工刺绣,虽然她耐不住性子,但学来还是有模有样。
“呿,瞎说,你是哪只眼看出他喜欢的?”她虽低声呵斥,语气里却分明满是笑意。
侍女知她心里欢喜,更加放肆揶揄:“瞧他隔三差五就来王府就知道呀,总不成是来看咱们王爷的吧?”她一番调侃说的耶律彤耳根发烫,“将不准改明儿就该称他为郡马爷了呢。”
被她这么一说,耶律彤心中反而有些怅惘,他千里迢迢从凤朝来到古兰,虽然从没挑明过他来的目的,但隐约间还是能看出,他是为自己来的。
如今的他,态度与从前判若两人,不再躲她如虎狼,也会温言软笑,也会买小玩意儿送她,可是她直剖的心意,他却一直未曾回应,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长声叹了口气,坐到镜子前,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她手中把玩着一只发钗,指尖挑弄着钗上垂下的珠络,那是夜晗从凤朝买来送她的,制作很精巧但算不得贵重,她一直很珍爱,平时都放在首饰匣子里不舍得戴。
“大早上的,怎么就唉声叹气的。”门口传来男子笑声,耶律彤从镜子里看到耶律瑢大步流星的走来,穿着窄袖的长衫,说起来他穿汉服都比穿坎衣来的多,若非北朝人冷峻的轮廓,他是真与汉人没什么差别。
“日子太无聊了呗。”耶律彤嘟哝了一声,转过头。
耶律瑢看到她的脸,吓得生生倒退几步,差点被身后门槛绊倒,他一副白日见鬼的诧异摸样,“你做什么把自己脸涂成这样?”他手指着她脸颊上那两坨惊悚的玫色。
耶律彤双手搓了搓面颊,秀眉一挑,目光斜睨他,哼道:“朵云轩的胭脂呢,老板说这颜色是帝都皇宫里娘娘们都爱用的。”
耶律瑢走上前,一指挑起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很笃定的表示,“化妆成这样的娘娘八成只有坐冷板凳的命。”
“呿,你不懂!这叫嫣然妆。”耶律彤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将拿着的发钗小心翼翼的放到宝石匣子里,然后才慢条斯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掠了下发鬓,看向耶律瑢漫不经心的问,“大早上的,大哥找我有事?”
“没事,是夜晗来了,他找你。”耶律瑢笑眯眯的回道,不出意料的看到耶律彤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
“哎呦,他来了你也不早说。”耶律彤丢下他三两步的跑出门,风一般的奔向大厅。
夜晗时常会来瑢亲王府,耶律瑢待他为上宾,府中仆从也知道彤郡主待他不一般,自然是侍奉的十分殷勤周道。
他正喝着一杯刚煮好的奶茶,她人还没来,声音却已经从门口传至,“夜晗,你来啦?”那银铃笑声,似春风一拂,刹那百花盛开。
他微笑抬头,看到她跨进来时,眉头一抽,手也抖了抖。
“你好久没来了。”她跑到他面前,笑吟吟的望着他的俊容,心头一阵乱跳,像是有只兔子在心房里蹦来蹦去。
“我昨日也来过。”他微微一笑,放下茶杯,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耶律彤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负手身后,羞赧的低了头,小声的嘟囔,“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涂胭脂了?”他笑问。
她偷偷抬眼觑他,一手抚上脸颊,犹疑道:“是不是不好看?”她想到耶律瑢一脸惊悚见鬼的表情,想来她这妆容真的很吓人吧……她忙双手覆脸低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我这就去洗了。”她转身就想走。
夜晗却一把拉住她,扳过她的双肩,将她双手拉下,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将两靥上的胭脂抹的更淡些更匀称些,“挺好看的。”
耶律家的人生就五官深刻,轮廓分明,一般人用玫色或逃不开俗艳,但她用来反倒更添了几分明丽。
耶律彤看着他眼中温柔笑意,心中甜蜜的像是烧了一锅糖稀。
“我们今日去哪里玩?”她在脑中构想着今日的愉快行程,不亦乐乎。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他垂下手,看到她脸上笑容凝住,心中也有丝牵动。
“怎么你要走了么?你才来没多久。”她神色黯然,感觉他留在这里的一百多天,快的就像眨眼便过,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还是暗自期望这一天能来的晚点,再晚点。
“有些事要办,我得先回次南秦。”他说的小心翼翼,不忍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你还回来吗?”她不怎么抱希望的问,目光不舍的望着他,不敢开口挽留,他有他的事情要处理,不能一直耽误在她身边,道理她都明白,可真的待到分别的时候,还是那么不舍得,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
“我会回来。”他的这四个字,让她目光顿时焕亮,他说:“国内有种药方精油可以淡化疤痕,我这次去给你带点回来。”
她脸颊右眼睑至下颌有一道伤疤,虽然用脂粉掩盖了,但那一处突兀的起伏还是如芒刺一样,绵绵扎入他的心头。
她突然展臂抱住他,轻喃低声:“那么说好了,你要回来。”
“哎,男女授受不亲……”他刚要搬出男女大防这套老是叨咕在嘴里的说辞,可一句话也没说完就哽在了喉间。
他听到她伏在他的肩头,哭的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