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于光庄怕是至死都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每一步早在别人的算计之中。饶是萧樾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她一早布下的天罗地网。
“之后是否将通宝天鉴送往南秦?”馀容询问她的意思,按照原先计划部署,四国里汇通钱庄的钱都将悉数取出送抵皇域。
洳是沉默了良久,半晌没有作声,她的目光落在油灯的烛芯里,恍惚的似在想着什么,馀容也不敢惊扰了她,只在一旁静静候立。
终于她开了口,一声叹息隐溢胸间,淡淡吩咐:“按照计划行事。”
“是,属下明白。”馀容恭然垂首。
洳是拿起一根竹签子,挑了挑烛芯,油火倏忽跳动,屋内又亮堂了几分,“古兰境况如何?”她问的寻常,像是随口说及。
“古兰北疆大定,古兰皇帝应该已经班师回朝。”馀容将前日里刚从玉茗哪里得来的消息如实上禀。
“完颜灏……”洳是唇齿间默默念动这个名字,眼中神光忽冷忽热。
论兵道,论战谋,完颜灏此人真是让她心服,也不过大半年的时光,他就能让那些一路杀伐踏血而来的古印欧人铩羽落败,溃退千里,于战场厮杀来说,他真正是修罗,坚忍无情,杀伐果决。
还好曾借古印欧人来袭之机与完颜灏签下约书,两国五年内互不干戈,否则以他魄力一旦铁蹄南下,谁还能阻拦得了他?
五年……只有五年……五年内疆域必须一统,只有强大的国力才能震慑北朝古兰,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可眼下时局,无论是谁都小心翼翼地,谁都在蛰伏等待时机,可这时机又在哪里?
而如今疆域安定,国家稳泰,完颜灏真的还能信守五年之诺?如若他不顾信约,兴兵南犯,她又能如何?
国与国,君王与君王,没有真正的友谊,有的只是利用和背叛。
洳是回到客栈,来到自己房间前,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桂花香,十分袭人。
她推开门,看到他正坐在灯下看书,脚边一鼎小炉子上不知烧着什么,一股桂香随着白雾飘散出来。
“那么晚还不休息?”洳是反身合上门,走到桌边坐下,看了那个炉子几眼,好奇问道:“你在烧什么?”
“说了等你回来。”夜隐幽合起书本,看到她眉眼间有淡淡倦意,抬手将她鬓旁碎发掠到而后,温柔说道:“累了吧,吃碗桂花赤豆羹后就歇息吧。”他弯腰揭开小炉上的盖子,里面嘟嘟的正煮着赤浓的糖粥,一时间桂花香充盈了整个房间。
他舀了一碗桂花赤豆羹递给她,还细心嘱咐,“有些烫,小心些。”
洳是将碗捧在掌心里,热意透过青瓷传出来,温软了冰凉的指尖,她舀了一匙送入口中,赤豆绵软,桂花糖霜甜蜜,让她心头暖融融的,脸上绽放的笑愈发娇美,“你还会煮粥?真没看出来……”曾经的南秦王子,如今的南秦国主,能在朝堂运筹帷幄,能在堂下洗手羹汤,普通男子都不屑于作的事情,他干起来心无芥蒂,一举一动间都是认真。
他拿着木勺子徐徐搅动糖粥,让它不至于粘底稠糊,迎着她的笑靥,他目光温醇,笑的如沐春风,“原本不会,看了看书也就会了。”
洳是这才瞥到他面前放着的一本书,不是什么高学深世的书,倒是一本药膳杂录。
“真好吃。”洳是又舀起一匙,吹温后送到他面前,笑吟吟的说:“你也尝尝。”
他低声一笑,张口抿下那汤匙糖粥,俊挺的眉头微不可觉的蹙了蹙,他说:“好像糖霜放多了,甜了些。”他从不吃甜食,这程度的甜对他来说有些过度。
洳是一匙又一匙的喝着糖粥,三两下的就吃的见了底,她抿唇摇头笑道:“不会呀,我就喜欢这么甜,好吃。”她将空碗往他面前一递,笑的两眼泛光,“还要。”
他被她的娇俏逗得发笑,接过碗又为她添满,桂花赤豆羹越煮越香,他将盛满的糖粥放在她的面前,不忘叮嘱她小心吹凉。
“你若爱吃,以后我多烧点好吃的给你吃。”他的目光凝在她低头喝粥的脸上,目光温柔相候,看她吃的开心餍足,自己心里也似被什么填满了一样,快乐而满足,再没有其他,或许这就是幸福。
“唔……”洳是从雾气氤氲的碗中抬起头,咽下喉间的糖粥,伸出手将他搁在桌上的五指握住,笑的无比开心,眼中亦有相同的温柔,“你的这份心意我明白。”她将他五指扣紧,常年练武习剑,彼此间的掌心里都不是柔软光腻的,却有着相同的坚韧和执着,“只是你的手不该落在这些俗世上面,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