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殿内忽然响起一阵轻呜声,皇上倏然神思回转,抬头时看到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身姿轻巧的踏着椅子跳上桌,四爪落地蹲坐在棋枰的另一头,一双异色双瞳眨呀眨的看着皇上,脖子上缀着的一条琉璃带光彩四溢,十分华美。
宫人知道这是皇上养在身边的波斯猫,平时十分娇宠,在宫里也就它是能横着走的。
猫咪抬了抬爪子,皇上见它举止,笑了笑:“不许弄乱朕的棋局。”
猫咪似能听懂一样,毛茸茸的肉爪子在棋枰边缘摸了摸后,转身绕过去,一跃就跳到了皇上怀里,慵懒的伸了个腰,皇上左手抱着它,宠溺的揉了揉它的肚子,右手拈着玉子在棋枰上一角落下。
“皇上。”近侍捧着一碗刚新煮好热腾腾的汤圆近殿,低声回禀:“您晚膳未用,吃些汤圆吧。”
宫宴之时皇上只应景的喝了几杯酒,被他这么一说才觉得是有些饿了。
皇上略抬了手,让他近前,内侍捧着漆盘将金瓷玉碗小心递上,四枚光润雪白的汤团沉在碗底。
“冬至吃汤团,来年家和团圆,幸福美满。”内侍在一旁颂吉祝词。
皇上怀中的波斯猫似闻到了香味,前爪扑住桌案边缘,脑袋伸向玉碗,一只爪子还伸出来往前勾了勾,却没有勾着,内侍接过皇上怀中的猫咪,猫咪还不舍得的喵喵叫唤了几声。
皇上拾起银匙,舀了一枚雪白的汤团,可是还未送至面前,手腕却突然一颤,碗匙坠地敲落一地玉碎。
“皇上!”近侍惊诧高呼,臂弯松开,怀中的波斯猫轻巧落地,眨着大眼不知所措的望向皇上。
皇上伏靠着桌案,单手按着心口胸门,脸色煞白似是十分痛苦,皇上撑臂想要起身,近侍高声招来殿外宫人,伸手就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皇上,却在猝然间一口鲜血从皇上唇间呛出,猩红点点溅上龙袍衣襟。
连廊架空回绕,复道飞架高设,覆雪的琼台行宫,宫娥内侍来往仓促,悬挂在宫檐廊角的风灯全部被点亮了。
琼台上猩红的血气还未擦洗干净,内殿里烟雾缭绕下的药腥直苦到人心里去。
五六名御医在内殿会诊,凝重的脸色里都透着些六神无主,凤帷深垂的后头,瞧不见长公主的脸色,只是伸出的一只手寒如雪玉,彷佛鲜血生气正从她身上一点一滴的流走。
晋王负手立在殿中,灯光氤氲照上他俊朗的眉目和眼底层层交织的阴霾。
红袂掌中剑刺入长公主胸口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三步之遥,却不及援手相驰。
红袂此人他是知道的,是余光烈通过箫澄举荐上来,以在风华宴上向各国公主献舞。红袂之舞,名动天下,所以他是欣然准允的。
琼台之上,红袂歌舞漫起,红纱罗裙飞舞在祈天灯下,她在琼台边缘搭起的莲花座台上起舞,姿态妙曼,倾国倾城的美丽。
长公主拥着雪裘静立在琼台上观赏红袂的舞姿,他看到她脸上微笑绽放,犹如兰息生香让人心驰。
红袂一曲歌舞俱毕,自莲花台上走下,红衣轻纱飞扬风中,像是从天阶走向人间的精魅,步步生莲。她在远处俯首跪拜见驾,姿态从容端庄,不似她歌舞时的妩媚妖娆。
长公主望着她良久未语,待红袂想要禀声退下的时候,长公主却唤她近前,红袂缓缓走近,在七步之外驻足,不敢再近前,长公主却往前走了三步。
三步之遥,生死之距。
当长公主第三步刚落下的时候,萧樾的眼角余光看到红袂手底泛出一抹寒芒,还来不及他神思回转,她已蓦然飞身跃起,似轻盈雪燕,长袖飞展,艳色如血漫过眼底。
那一剑刺入长公主胸口,鲜血溅上了琼台。他奔走上前,只堪堪能托住长公主如轻絮飘坠的身子。
“晋王殿下。”一道女子清冷声音将萧樾自噩魇中唤回。
萧樾淡淡回眸,看向那个女子,知道她是长公主的近侍女官,颇得长公主宠信。
“此间繁杂,还请晋王肃清周围,让长主可以安心歇息。”九华面色憔悴,眼中有淡淡冷意,逐起人来毫不客气,她身后跟着一众敛息静声的宫娥全是长公主自帝都带来。
御医们背着药匣子鱼贯而出,面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殿下的伤势如何?”萧樾目光凝重,沉着声问。
“长公主脉息微弱,最危险的一刻还未过去。”御医低头回禀,语声发颤。
萧樾望了九华一眼,目光又落到御医头上,“你们留下照看长公主的伤势,其余闲杂人等全部退避,若有异常时刻来报。”
御医们诺诺应是,他转身阔步离去,殿前内外围拥的人霎时退得一干二净。
御医和宫娥们被九华遣至偏殿候着,宫灯挑亮,九华凝立了片刻,悄然间听得一丝异常响动,她望了一眼帷幄深垂的凤榻,深抿的唇松了松,神色间露出一丝释然,转身退出了内殿。
空落落的寝殿内止痛安息的月下香烧的浓郁,宫门轻推,月色如霜照落,映出玉石砖纹上一道修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