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墨原来是晋国的一个沿海小城,离京都晋阳只有大半日的路程。城内居民多靠捕鱼为生,但自从开埠后,来往缙墨的商轮客船就越来越多,而原本的海滨小城也逐渐繁华起来,港口越建越大,船运的吞吐量之巨,占了全国海运近四成的分量,俨然已经成为晋国首屈一指的海港大城。
由于缙墨是晋国唯有的五个免税临港城市之一,所以这里十分繁荣昌盛,时常能见到从东南亚诸国前来交易贩货的商人。
洳是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看到一个头包大巾,高鼻深目,眼瞳碧绿的高壮汉子从身旁走过,不免多瞧了几眼。
缙墨的城市建筑不仅融合了南北所长既高阔大气,又不失精巧别致,更甚而有以粘土构造神秘而威压的波斯建筑,墙面上贴着的彩色琉璃砖十分艳丽,还有其他国家的建筑鳞次栉比,俱是各有特色。
这一路闲逛慢瞧的,不知不觉就从早晨走到了中午,太阳明晃晃的挂在空中,街市人流少了点,两旁酒楼里迎来高峰时段,食客络绎不绝的进入合意的酒楼吃饭用茶。
黔香阁在缙墨那是响当当的名头,在缙墨还没开埠前有个南来的有钱人就相中了这里,花了一笔不算大的价钱买下了大片的地,造了一间足有五楼高的酒楼,后面连附着的一大片地被高墙圈起,里面打造成苏杭风格的十八水榭九琼阁,皆以玉石铺阶,金绘绕梁,波斯的织毯铺在地上,在江南的典雅毓秀中又隐隐透出晋国的豪奢风格。
这些都是雅房,为预定过的客人准备,私密性极强,适合会客宴饮之用,十分受富豪高官的青睐,就连在晋阳的高官王侯也有远到此处订水榭或楼阁的。
只是黔香阁吃饭的位置不好订,十八水榭九琼阁更是得提前半年才有可能订得上,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运道的。
黔香阁很好找,这条大街上门楣最显赫堂皇的一处便是了,洳是一路闲逛过去,果然门前香车名马络绎不绝的进出,更有人声高呼传来,似乎是在……吵架。
几个家仆摸样的人站在金碧辉煌的前堂里,颐指气使的高声喝骂面前一直在揖身致歉的堂倌,旁边被迎入用餐的客人走过的时候都在打量着他们,有些人是从晋阳来的,见到那些家仆身上的徽徵时不免交头接耳啧啧摇头,大多数进来用餐的外地客商和本地人并不知道他们底细,只是凑趣般的瞧了两眼。
门前则有许多好事的人簇拥着不肯散开,探头探脑的看着好戏,洳是隐约听到了些吵架的内容。
“没雅阁了,没有你们不会想办法腾间出来吗?不知道我们老爷是京都里的大人物吗?你们也敢得罪。”为首的家仆仗着家主的身份耀武扬威,莫说此刻是在外地,就算在晋阳城里,他们老爷的风头那也是独一份的,连四公子都得尊称一声舅老爷,这小地方的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堂倌毕恭毕敬的回他,“实在抱歉的很,十八水榭九琼阁是早被人订下的,除非有人临时退订,否则小的们实在没有办法,您看您要不去别处订?”堂倌已算得上点头哈腰,做足了礼数,再说能在这里下订的,哪个是能够得罪的。
家仆眼睛朝天一翻,“那你们不会想办法让人退了?”
堂倌犯难,算是鲜见的碰到了如此难缠的客人。谁都知道黔香阁能作到如此规模后头必定有贵人撑腰,一般情况下大家也都是客客气气的,都无甚计较,没想到今日来了个刺头。
“这几位实在抱歉。”从内堂转出一个年轻男子,斯文白净,穿着普通的儒衫,堂倌见他后唤了他一声掌柜,男子很客气的朝他们揖了一礼,“五日后倒有客人退订,您看要是不介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那个家仆不依不饶的摆了摆手,“我家老爷只要四天后的晚席,不能另改。”
男子很为难的笑了笑,“那就十分抱歉了,请诸位另寻他处吧。”
家仆以为来了个管事的,事情能够有所转圜,想不到也没什么差别,当即就发作了,凶神恶煞的对他说,“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小心改明儿将你们这全部抄了!”
男子抿了抿唇,双手掖在身前淡淡回他一句,“那我倒是真想请教一下你家老爷是谁了。”他说话时,四个身材高大的波斯壮汉走到他身后,分立两旁,双手往胸前一抱,只高如大山的体格就够让人心怵的了。
家仆吞了下口水,谅他们也不敢动手,他敞开嗓门瞎叫唤,可也就喊了几个字,“嗨,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们……”一句话还没说完,全部哽在了喉间。
他看到一个女子围着白色围兜,手提一把菜刀气冲冲的杀了出来,不由分说一刀劈向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仆,亏得那个掌柜及时将她拉回了几步,不然估计那个人的脑袋跟身体就要分家。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在老娘的地盘撒野,是嫌命太长了?老娘今天来给你断断!”女子挽着发髻,眉目生的好看,生气火来的那股泼辣劲着实有几分……迷人。
围堵在门前的人津津有味的看着那几个家仆狼狈的倒退,其中有人被高槛绊了一记,载了个跟头。
看着女人的架势不太好惹,那几个人撂下狠话后,狼狈的跑了。她挥了挥手中磨得豁光闪亮的菜刀,叉腰对还聚在门口看戏的人群嚷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见没戏看了,都闹哄哄的散了,这才让她看到站在门角处笑的意味深长的洳是。